單燁落下一子,抬眸涼涼地從他臉上掃過,“還沒死。”
單子隱淡淡一笑,“父皇說笑了,您乃九五至尊,有上天護佑,自會長命百歲的。”
單聰平靜地落下最後一子,“父皇,兒臣輸了。”
單燁轉向單聰時,麵色立刻柔和了不少,“朕看你是在讓著父皇,今日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尤萬山,伺候五皇子下去休息。”
尤萬山立刻上前來推輪椅,單聰抱拳,“父皇,兒臣告退。”
輪椅調轉方向,往外緩緩走去,路過單子隱身旁,兩道目光短暫對視之後,單聰平靜地移開眼,與他擦肩而過。
“五皇子啊,您看,您一回來,皇上的心情好了不少,這人心情一好,身體也就慢慢好起來了。”
尤萬山推著他走在宮道上,笑著說。
單聰抿著唇沒有說話,腦中想著先前下的那盤棋,他本是不想下棋的,可他來的時候,棋盤已經擺好了。
父皇雖然老了,又臥病在床,在棋藝上卻仍是寶刀未老,仿佛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單聰走了之後,單子隱也沒與單燁說上幾句話,關於戰場的情況也沒有什麼好彙報的,單燁早已了如指掌。
單子隱從承乾宮裏出來,哪兒也沒去,就徑直去了鳳陽宮。
鳳陽宮裏,寧靜中透著一絲反常的凝重和冰冷。
看見單子隱一跨進去,皇後就單刀直入,語氣嚴厲。
“太子,你真是很讓本宮失望,你怎的會讓那個賤人的兒子活著回來?”
單景炎坐在一邊,輕輕地掀著手中的茶碗,表情平靜。
單子隱低著頭,似乎早在入鳳陽宮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會麵對什麼,所以在皇後提出質問的時候,他很是淡然,淒涼一笑。
“母後,那您說兒臣該如何做?難道兒臣還可以抗旨?”
皇後恨恨地握緊楠木椅的扶手,指骨泛白,神情狠厲。
“本宮隻是沒有想到,皇上的心裏竟然一直惦記著那個孽種,本宮更沒有想到,天牢那場大火竟然沒把晉王燒死,皇上知情卻一直隱瞞著,他到底想做什麼?”
單子隱垂著眸子,疲累地輕歎,“母後不必擔心,兒臣自有主張。”
皇後抬眸,嚴厲地瞪著他,“你有主張?太子,你可知,若是這一次晉王凱旋歸來,你就徹底失了民心了,即便坐了這天下,你又如何能做得穩當?”
戰前易帥,單子隱此次回京,本來就有一種灰溜溜的感覺,他的心裏並不好受,皇後再次提及,無非是把他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撕得更大,痛得都失去了知覺。
“母後,兒臣又何嚐想看到事情變成這樣?”
語氣隱有一絲心痛。
在外麵受氣,他忍著,他強笑著,假裝一點都不在乎,可是連自己的母後也質疑自己的能力,難道就沒人能相信他真的可以坐好這個天下嗎?
“母後,二哥身體不好,你就少說兩句吧。”
一直沒有開口的單景炎終於說話了。
皇後本來滿腔怒火都還沒有發泄完,但聽單景炎這樣說,壓下怒火,看向單子隱,見他臉色蒼白又明顯消瘦,終是將後麵的話吞下了。
“好,本宮不說便不說,不過太子你要記住,這天下若是到了別人手裏,他們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本宮。”
單景炎將茶碗不輕不重的往桌上一放,神情裏有一絲煩躁,他平日裏最不愛聽這些,所以即便永和宮與鳳陽宮很近,他也很少來。
他今日來,是知道單子隱會來。
他抬頭看著單子隱,隱下那一絲煩躁,笑問,“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了,二哥,你怎麼沒把雲兒帶來?沁雪前些日子經常去看她,挺喜歡那個孩子的,如今多日不見,倒是有些想她了。”
單子隱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淺淺一勾,眼底劃過一道若有似無的邪氣。
“我前些日子給雲兒算了一卦,說京城的風水對她不好,需得離開京城住一年,才可平安長大,所以我把他們母女帶走了。”
皇後微愣,“是嗎?還有這樣的事?”
單子隱淡淡一笑,“不過母後不必擔心,我安排得很妥當,雲兒會被照顧得很好。”
單景炎眸子微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想從他的眼睛看出些什麼,可是他說得那般雲淡風輕,說得就像是真的。
又聊了幾句,單子隱說還有些事,告了辭。
單景炎也緊跟著告辭,快步離開了鳳陽宮。
誰知單子隱並未走遠,而是站在鳳陽宮外的一顆樹下,背對著鳳陽宮的方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