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便見在場眾人無不眼前一亮,似乎當真看到了希望。
其實,這些話願該是白起說的,他作為主將,正該為秦軍提氣。然而,白起尚未受全軍敬服,他的話便沒有分量,而曾與韓魏兩將打過交道的王稽,說出這番話,正是合宜。
“那先生以為,秦軍該如何做,才能對抗聯軍?”眾將之中,已有人順勢問道。
王稽便搖頭,“行軍布陣之事,非王稽所長,如何行事,白起將軍自會與諸位商量。白起將軍年輕有為,王稽與他幾番接觸便知其膽大心細,相信大戰之時,他定可扭轉乾坤。”說著,她衝白起點了點頭,已自動退到了白起後方。
白起眼中盡是讚賞,他看了王稽一眼,接過話道,“既然兩軍已至,我等便去看一看情況,再商討應對之策不遲,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自然皆無異議,紛紛點頭稱是。
就在王稽隨著白起的腳步與眾人一道走出營寨之時,隨行保護王稽的一個秦兵忽然小跑了過來,他低聲對王稽道,“向壽將軍醒了,聽說先生從鹹陽而來,還曾見過向夫人,便想見一見先生。”
自向壽重病至今,他能清醒的時辰實在是屈指可數的,王稽看了一眼已然遠去的白起,便微微點頭,隨秦將趕往向壽的營帳。
人未至,已能聽到營帳中劇烈地咳嗽聲,這咳聲太過猛烈,讓王稽的心也不禁揪了起來。人入帳中,便能聞到整個營帳內彌漫的草藥的味道,王稽不由地輕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時,正對上向壽明朗的視線。
“先生請坐!”他倚靠在榻上,招呼著王稽,“向壽纏綿病榻,無力起身迎接先生,還請先生見諒。”縱然身體羸弱,他仍顧及著禮節,可見他與白起那種粗莽的野生將軍也是全然不同的。
王稽連連擺手,“向壽將軍不必多禮。”
猶記得第一次見他,還是在鹹陽宮裏,彼時他尚是涇陽君夫人的兄長,還向她詢問她與贏芾的關係。王稽還記得他風度翩翩,在鹹陽宮的樹蔭下,與魏靈言笑晏晏的模樣,卻不想如今,他已形容枯槁。
歲月向來如此決絕,有些人,走著走著,就這般散了。
向壽自是不知王稽心中所想的,他輕咳一聲,回道,“聽聞先生在離開鹹陽之前,曾見過內子,不知內子可還安好?”魏靈臨盆在即,向壽當然擔心她的安危。
回想起魏靈憔悴的麵容,王稽便回道,“一切安好,鹹陽城有秦國最好的醫者,定可保她順利誕下麟兒,她唯一的不好,便是掛念你。”
“所以向將軍,你務必撐下去,待你身體好了,王稽便同你一道回鹹陽。”
聽到魏靈無恙,向壽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也軟了下去,隻能斜靠在榻上。喘息半晌,他搖了搖頭,忽然笑了起來,“向壽應是回不去了。”
“向壽畢生所願,便是忠君愛國,能將我這一身熱血灑在征伐的途中,我是無悔的。我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見再見內子與孩子一麵,若向壽故去,還請先生將此物送到內子手中內子向來最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了。”說著,他從床榻一側拿出一個木盒,木盒內是一株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水分已經散盡,顏色仍然鮮活。
王稽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問道,“白起說,將軍的箭傷原本再過些時日便可痊愈,後來將軍在雪天外出,這才加重了病情,致高熱不退,莫不是將軍便為了此花?”
向壽頓時靦腆了起來,他看著那花,仿佛看著他心愛的妻子,“攻打東周時,曾途徑此地,正看到此花開著,那時便想去采一些回來,送給內子。後來,向壽雖中了箭,一直昏睡不醒,心中卻一直記掛著此事,是以便在覺得身體無恙後,親自去采了。”
“沒想到,病來如山倒,向壽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隻出去了一次,便這般萎靡了下去,也是命數。”
這是王稽遇到過的唯一一個豁出性命去浪漫的人,縱然王稽覺得不值,誰又能說他自己不是甘之如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