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藝碰上年輕人
視野
作者:陳薇
一座象牙塔靜靜地躺在囊匣裏。塔身斷成幾段,後院、樹木和人物已經辨不出模樣,各種各樣的零碎件散落著,由海綿隔開;另一柄黃楊木如意,柄身上有花枝纏繞的西洋圖案,鑲嵌著的珍珠脫落了,在玻璃下四處遊走。
怎樣修複這些殘缺的美麗,是故宮博物院文保科技部羅涵麵臨的難題。她在鑲嵌組工作。鑲嵌工藝是將珠寶玉石材料同木器、漆器、金屬器物相結合,附著於器物表麵的裝飾工藝。2010年,羅涵從中山大學礦物學專業中的古董珠寶與文化演進方向碩士畢業後,進入故宮博物院。
文保科技部,是專門從事文物保護、修複和研究的部門,下設書畫複製組、書畫裝裱組、木器組、金石鍾表組、綜合工藝組和實驗室。整個文保科技部共90多人,年輕人占了一大半。綜合工藝組下的鑲嵌工作室,也是一個年輕的科室。7位員工,全部在26歲至36歲之間,大多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清華美院等名校。
最近兩年,故宮每年約吸收四五十名應屆畢業生;未來幾年,這個數字可能還會增加,屆時,故宮將注入更多的新鮮血液。5年後,隨著老員工慢慢退休,故宮將有三分之一的員工被替換為新鮮血液。
包括羅涵在內,這個日漸壯大的年輕人隊伍,將真正決定著故宮的未來。
“什麼事都不能著急”
羅涵所在的文保科技部,是目前故宮為數很少的仍在紅牆內辦公的部門之一。安保嚴格,必須有部門主任同意,工作人員接待才能進入。辦公區域位於慈寧宮後方的一片古院落裏,有幾棵高大的紅棗樹結滿果實。
這樣的寧靜、從容,滲透在工作室的空氣裏。剛上班時,她有些不習慣:房裏6個人,每人坐在桌前忙活手裏的活兒,除了微微點頭,連寒暄都很少。不知誰的電腦放著民樂,古琴聲深沉而悠遠。
羅涵今年29歲,清秀,長發簡單地紮著馬尾,也許因為長期在這樣幽靜之地工作的原因,她性格溫和,語速稍慢,臉上還有些未褪的學生氣,但顯得穩重。
她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是補配一件紫檀嵌螺鈿圓盒。這個盒子使用了傳統的嵌螺鈿工藝,簡單來說,就是用手工在木頭上雕刻出凹槽,再按事先設計好的圖案紋樣切磨貝殼片,嵌入木槽中,深色的紫檀基底和有珍珠光澤的白色貝殼相互映襯,最終成為一件閃爍變幻的藝術品。
在紋飾雕刻之前,羅涵先是練習揀料和開片,也就是用機器將貝殼磨成約2厘米乘1厘米大小、厚度嚴格為2.3mm的片料備用。起初,她常常動作一快就磨得太薄。
“什麼事都不能著急。”指導同事這樣對她說。其實,這也是磨性子的一種練習。慢慢地,她總結出經驗,“故宮的工作和外麵最大的不同就是,它要求你‘靜心’”,動作要慢、要輕。
接觸時間越長,羅涵越被傳統工藝折服:“古代很多傳統工藝的審美高度和藝術難度都達到了我們很難超越的地步。”
她曾看到一柄亟待修複的如意。基材是黃楊木,柄身、柄頭、柄尾各有一塊花卉圖案裝飾,外有玻璃蓋。難得的是,花卉不是普通繪製的,而是以一顆顆的小珍珠粘貼、拚接而成。
看到實物時,羅涵震驚了。約2厘米長一片裝飾,約有小珠50顆。而顯微鏡告訴她,這確實是珍珠,而且還是自然形成的、直徑在0.3毫米的小米珠!
她用魚膠加固珍珠。兩隻小而細的描線筆,一支沾膠加固,另一支沾清水以便隨時清理溢出的魚膠。檢查、收集、加固、粘接,這些活計需要的就是耐心和細致。時間一長,羅涵的手抓得越來越穩當,性格也越來越沉靜。這時,她才真正變成故宮裏的“手藝人”。
如今,她的辦公桌更像一個工作台。耐磨的土黃色橡膠墊上,見不到一張紙片,擺放著微雕打磨機、熱風機等小型設備。
她也多了一些原來沒有的“故宮習慣”。比如,水杯從來不會放在桌子邊緣,以防碰倒;電線團起來是絕對不可以的,一定要整理清楚。她還開始喜歡有傳統紋樣裝飾的實木家具了,最近,她剛搬回家一個從市場上買的老榆木櫃子。
新科技進入老手藝行當
故宮博物院的藏品,大多數可以一眼看出材質,也有一些需要仔細分辨。比如,紅寶石和紅色尖晶石。它們顏色非常接近,古代常常混為一談。但是到了現代,有了偏光鏡、折射儀、紅外光譜等科學儀器和技術,便可以很快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