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口蹄疫的消息被媒體披露後,一夜間,恐慌不安的市民把這可怕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不僅餐飲業陷入困境,就連農村大大小小的養殖戶也叫苦連天了。
大孬的肉攤生意也不例外。無奈中,他隻好收攤呆在家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常言道:“人怕三日閑。”迅速暴富而導致心理膨脹的大孬,怎能耐得住這段寂寞?在猴子的介紹和誘導下,大孬很快對傳銷產生了興趣。坐在人頭攢動的教室裏,聽著傳銷商口沫橫飛的講授,好像忽然間踏進了一個神話般的境地。據說這一個個西裝革履、氣宇不凡的傳銷商,起步時不外乎是萬把元或幾千元,竟能在很短的時間變成大富翁。看看他們,再想想自己,簡直太渺小了。回想以往殺豬賣肉的艱辛,大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我咋長了一個豬腦袋,這麼晚才開竅呀!”他甚至埋怨這場口蹄疫來得太晚,要不是這,他還沒白沒黑地撅著屁股幹著那被人瞧不起的行當呢!大孬越想越打心眼裏感激猴子。經過一番認真謀劃,他決定拿出五萬元,一心一意做傳銷,心裏計劃用掙來的第一筆錢給自己買一輛小車,好好抖抖威風。
然而憑大孬的智商怎麼可能料到,傳銷竟是一個用發財夢掩飾的陷阱,他剛一踏進就跌入了深淵。前後不到三個月,五萬元丟得連影都沒了,隻剩下一堆沒人要的所謂的保健品。
遭受重創的大孬一連幾天徹夜難眠。這次失敗使他再一次看到了世事的險惡。他雖然多次痛罵猴子將他引入歧途,但為時已晚。在反思中他認為猴子的本意也是想讓自己發財,於是,從此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這些日子,猴子看到大孬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心裏也不暢快。眼下市場依舊蕭條,又沒有合適的發財門路,又怕愁壞了師傅的身子,便給他介紹來幾位“麻友”散心。
這天中午,猴子征得師傅的同意,叫來大孬的弟弟二孬,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說:“去到咱對門的館子要四個涼菜、一捆啤酒、一包煙,剩下的全歸你了。”二孬接過錢,用手抖了抖,高高興興去操辦了。
不多時,三個被猴子招來的麻將“腿子”就到了。
第一個進門的是位近四十歲的中年人,瘦削的臉頰上沒有一丁點兒血色,頭發灰白,兩眼血絲密布。他仔細盯著大孬的臉,像是在研究什麼,而大孬毫不退讓,也用目光迎上來,雙方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在交鋒,彼此的心裏竟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你是大孬?還認識我嗎?”中年人終於開口。
大孬眼睛一亮:“這不是馬蘭農場的弟兄嘛!哎喲我的爺呀!好你個許大馬棒,你狗日的還活著!”大孬嘿嘿笑個不停,那張臉都快笑爛了。
許大馬棒神色肅然地咂著嘴道:“這麼多年不見,我還以為你蒸發了呢。”
大孬在一瞬間也是百感交集,多少年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對自己而言,這個世界真的非常冷酷,他真沒想到今天會有一種見到故人的歡欣。
許大馬棒握著大孬的手說:“你狗日的比我命好。我那次逃跑被抓回來可真是慘了,整整戴了三個月的鉛錘不說,又領了三年刑。見到你真高興,咱哥兒們得好好耍些日子。”
大孬用手抹了把鼻涕:“你可是受苦啦,快請坐請坐。”
看到桌上的酒菜,許大馬棒眼睛一亮,對緊隨其後的兩個夥計說,“你看咱兄弟多夠意思,剛進門酒菜就擺上了。唉,我這肚皮可有兩天沒進幹貨了!”
喝完酒,猴子就擺上了麻將。大孬對麻將不熟練,可他有靈氣。在猴子的指點下,四圈牌下來,出牌揭牌的動作就很像回事了。再說他身邊有鬼精鬼精的猴子,兩人在開局以前說好的“捆鍋”,大孬的膽量就更大了。“麻戰”越來越激烈緊張,“泡子”也越下越大,大把大把的鈔票揮來舞去,整個房間烏煙瘴氣。猴子早就手癢得厲害,一看師傅剛才還贏了很多,這一陣手氣不佳,又輸得差不多了,暗示歇一會兒由他上陣。哪知道大孬早被亢奮的氣氛所感染,兩眼瞪得像核桃似的,哪裏容得猴子插手?正說話間,大孬摸了個“炸彈”。
“我師傅天生就是幹大買賣的,這打麻將根本就不值一學。”猴子興奮得兩眼放光。
對麵的牌友朝大孬伸出大拇指:“咱這老哥是藝高人膽大,生手揭疙瘩,有賭命,有賭命!”說話間,大孬又來了一個夾八餅的自摸,牌桌上的氣氛變得異常活躍了。大孬每摸上一個炸彈便會令他欣喜若狂。就這樣,麻將像魔鬼似的,勾住了他的魂魄,使他欲罷不能。
結識的這些賭徒,大都是以賭為生,而且出手闊綽,每天牌局完了就下館子。大孬下定決心要向他們看齊。鬼混了沒幾天,他便成了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了。
半年以後,“口蹄疫”之風刮過,養殖業也逐漸複蘇,肉攤生意有了轉機,可大孬早已把殺豬賣肉看不在眼裏了。這大半年時間對他而言,感染上了比“口蹄疫”還可怕的“賭博疫”,它像病毒一樣,不知不覺地浸染了他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