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1 / 3)

淘氣的勤懇和任勞任怨使顧罡韜對她深有好感,在他的心裏,淘氣是公司最值得信賴的內當家。為了不辜負顧罡韜的一片好意,她責無旁貸地把自己的命運和公司的興衰連在一起,除每周五回家為貝貝做一頓可口的飯菜外,幾乎把全部精力都傾注在了公司的事務上。她雖然對公司的好些業務還一知半解,但她會管理,懂得節約。在工地上,常看到她默默地收集一切可能流失的資源,一塊木板,一截鐵絲,甚至一枚釘子她都不放過。她性格開朗,從不擺架子,跟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哪裏有她,哪裏便會傳出朗朗的笑聲。不管是她管轄範圍以內還是以外的人都非常尊敬她,她也始終堅守著自己的人生格言:做人在前,做事在後。

淘氣學會了電腦和一些簡單的賬目處理,還利用業餘時間在經濟管理學院學習財會,前不久又學會了駕車。命運對淘氣來說真是不可思議,婚變將她從幽閉中解放出來,重新喚起生活的激情。眼下的生活對於她來說是美好而有意義的。她有兒子、父母、姐妹和朋友,她有親情,有事業,還有更高的奮鬥目標。她已經從一個普普通通的針織女工變成一個精神煥發、女人味十足的職業女性了。

淘氣駕駛著三菱車駛進人民大廈。此時,各路諸侯都相繼來到。由於車體過大,倒車慢了一點,她剛剛看好的一個車位就被一輛黑色奔馳給占了,淘氣隻好把車倒在對麵的車位上。她和顧罡韜下車,憤憤不平地說:“不就開了輛破奔馳,有啥了不起的,要不是今天來開會,我非要跟她見個高低不可,哼!”說完從顧罡韜手裏接過公文夾。

顧罡韜邊走邊笑著說:“大可不必。退一步海闊天空嘛!你沒看見,那位漂亮小姐已經感到害羞了,躲在車裏都不好意思出來。”

確實是不好意思,淘氣哪會知道,奔馳車裏坐的是美代子和趙天星。望著淘氣漸漸遠去的身影,趙天星的心裏如同翻江倒海。他知道老同學顧罡韜看在以往的情麵上幫她,會給她一份舒適的事做,一份不菲的收入。可這和他目睹的一切卻差之千裏。他的這位前妻顯得年輕了許多,不僅從精神上像換了個人,竟然還會開車了,而且開的還是大“三菱”。看著淘氣和顧罡韜親密無間地從自己車前走過,趙天星佯裝接電話,遲遲不敢下車,腦門上冒出了一層細汗。細心的美代子忙掏出手絹為他擦拭,問道:“唉呀!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

趙天星關掉手機,苦笑道:“是呀,早晨吃得不舒服,過會兒就好了。”

下了汽車,趙天星臉上漸漸恢複平靜,他在思考進了會場該怎麼辦。就在這時,淘氣幫顧罡韜辦理完入會手續正從大廳出來,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仿佛冒著寒光朝他刺來,趙天星感到驚慌失措,趕緊扭過臉去,用眼睛的餘光看著淘氣漸漸遠去。

會場裏坐滿了人,當他和美代子出現在走廊上時,人們都向他們行注目禮,似乎他們才是大會的主角。這時顧罡韜揚了揚手,示意趙天星,他那裏有空位。美代子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她輕輕地挽著趙天星,順著狹窄的過道走到顧罡韜跟前。

趙天星問候道:“你好!沒想到在這能碰上你。”兩人親切地握手。

顧罡韜將倆人打量一番:“美代子女士又來中國啦,歡迎啊!”

趙天星嘿嘿一笑:“美代子,這就是我常跟你提及的那位老同學——顧罡韜。”

“我們見過麵啊,第一次來中國時,是他為我送行的嘛!”

“哇,瞧我這記性!”趙天星尷尬得直撓頭。

“老同學呀,你現在可是大老板了!”

“想不到罡子你也會恭維人了。”

雖然在寒暄,趙天星卻如坐針氈,淘氣的影子怎麼也揮之不去,他對身邊的老同學忽然產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越想剛才他和淘氣的樣子,心裏越不是滋味。憑他和顧罡韜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不相信他和她會發展到他所想象的那種境地。然而就算是,他又有什麼權力橫加幹涉呢?

再想想,在他最困難的日子,是顧罡韜一而再、再而三地慷慨解囊幫自己渡過難關。都好幾年了,五萬元還沒還他呢,而他卻隻字不提。在公司倒閉,淘氣下崗,母親住院,甚至連最普通的生計都難以維持的要命關頭,要不是顧罡韜,淘氣和兒子貝貝不知會吃多少苦呢!想到這兒,他把剛剛萌發的念頭統統趕出大腦,從公文夾裏取出了一張現金支票,用派克筆在背麵瀟灑地簽上趙天星三個字,一臉歉意地遞給顧罡韜說:“老同學,實在不好意思,一直想去看你,事太多,總抽不出空來,今天剛好,請收下。”

顧罡韜接過支票,開玩笑說:“支票不會是日本的吧?要是日元,我可要吃虧了。”

趙天星用胳膊碰了他一下說:“老同學,等我這次競上標,所有的電器工程拿到手,你需要用錢盡管吱聲。”

“你就這麼有把握?”顧罡韜問。

“告訴你吧,這是鐵板釘釘,沒麻達,我廠有世界最先進的WI電子切割機,有從日本引進的最先進的企業管理經驗。”趙天星看看美代子,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

美代子微笑地點了點頭,學著他的腔調說:“是沒麻達。”

“順便問問,老同學最近還有沒有其它工程在進行?”趙天星問。

“是有一個不小的開發項目,我考察了相當一段時間,也從各方得到些反饋,隻是……”

“隻是什麼?如果是好項目,我們可以共同開發呀。”

顧罡韜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是這吧,明天我就打算啟程去浩楠那兒看看,等把情況搞清楚後,我們再坐下來細談。”

趙天星誠懇地說:“你辦事,我放心。資本是用來創造剩餘價值的,錢的事找我,具體的方案你出,項目越大越盈利。你顧罡韜一向不注重撿芝麻,是要抱西瓜的!”

顧罡韜結束了一周的渭北之行,於黃昏時分回到了公司。頭倒在床上,等他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翌日八點多了。耀眼的陽光從窗簾縫隙映進房間,這一覺他睡了十多個小時,大腦又恢複了原有的狀態:嚴謹、冷靜、清晰。

床頭櫃的煙缸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叫我來談事情,你卻夢周公去了。看來真是累壞了,沒忍心叫醒你,明天十一點半我來接你吃午飯。

趙天星洗漱完之後,顧罡韜開始擬定談話提要。他力圖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讓趙天星了解他的計劃。他們在電話裏已經把意思說清楚了,那麼今天就可以討論和決定整個計劃了。這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在農村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今天才算真正地聯手幹一件大事。

沒一會兒工夫提要就寫好了,他打開電視,點起一支煙,看了看早間新聞。突然門鈴響了,趙天星一進門就大呼小叫地嚷著:“悠哉遊哉啊,你過的真是神仙的日子。外麵陽光明媚,想必你胃口一定不錯,今天中午咱們吃頓好的去!”

顧罡韜看看手表,說:“趙總用的是東京時間吧,怎麼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來到飯店,顧罡韜選了一張靠窗的台子坐下,這裏相對安靜,視野也開闊。他隨意點了幾個菜,邊吃邊同趙天星交談。

趙天星說:“咱倆來這兒真是笨狗紮個狼狗勢,其實都是一碗羊肉泡饃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