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來到公司的淘氣和古浪,還在一遍遍地撥打顧罡韜的手機。
柳茗醒來之後,發現丈夫晨練未歸,頓時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隻是隱約地感到不安,神經在寂靜之中變得十分緊張。她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這是結婚以來從沒有遇過的現象。想到這兒,她急匆匆撥通了公司的電話,古浪說顧總的辦公室和昨天下午走時的樣子一模一樣,沒有來過的痕跡。
古浪看著手表,已整整九點,為了應付招標的事,便和淘氣開車來到市競標辦公室,由於一切競標手續全在顧罡韜手裏,所以眼睜睜地看著競標會上一項項程序往下進行而無可奈何。淘氣急得捶胸頓足,她已預感到顧罡韜出了什麼事,但又老虎吃天無處下爪,隻好把有可能聯係上顧罡韜的電話和手機一個不漏地撥通。就在這種難耐的氣氛下,全公司的員工艱難地等到了中午。這時,大班台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淘氣一把抓起話筒,從那邊傳來的是查詢的口氣。
“喂!請問是擎天公司嗎?”
“是,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偵處的,我姓馬。是這樣的,今天早晨六點半,我們接到110報警,你公司顧先生早晨在護城河西南城角處,被幾名歹徒打傷,現在醫院搶救。”
“他的傷嚴重嗎?有沒有危險?”
“現在脫離了生命危險,正在觀察室裏,請盡快派人辦理入院手續。”
古浪大驚失色,幾乎是屏住呼吸聽完了這一切,當淘氣放下電話時,他們才發現挺著大肚子的柳茗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辦公室。柳茗從他倆的表情中已預感到了不測,她焦灼地問道:“怎麼,他……出事了?”
淘氣說:“茗茗,不要擔心,公安局的同誌講,他已經沒事了,要我和古浪去辦些手續。”
此時,柳茗更加明確了心中不祥的預感,某種可怕而怪異的境況突如其來地降臨到她的身上,令她無法抵擋。
她用雙手捂著隆起的肚子,雙眉緊鎖,不時地揉搓著雙手,用腳掌輕輕叩地板——這泄露了她心中激烈翻湧的思緒,她的精神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在哪個醫院?他咋能……”柳茗話沒說完就倒退兩步倒在了沙發上。
淘氣趕緊跑過來把她摟在懷裏,嚇得麵如白紙一般呼叫著:“茗茗!茗茗!你醒醒,顧總沒事的,你快醒醒呀!”
柳茗漸漸睜開雙眼,淘氣為她倒了一杯糖水。幾分鍾後柳茗情緒穩定了些,由於事情緊急,淘氣囑咐柳茗千萬不要出門,待她去醫院安排好顧罡韜後再來接她。
在醫院的急救室裏,淘氣和古浪看到身上裹滿紗布的顧罡韜,他緊閉雙眼,紋絲不動。這時一位公安將淘氣叫了出去。
“你是顧罡韜的愛人嗎?請跟我到護士辦公室去一下,我們需要了解些情況。”
淘氣像是沒聽見這一切,她下意識地撥通了電話:“喂!是浩楠吧?我是淘氣,今天早晨六點多,罡子被幾名歹徒打傷了,正在醫院搶救呢,我被這裏的事情搞得心如亂麻……”
電話裏傳出齊浩楠急促的聲音:“傷勢嚴重嗎?不會有危險吧?歹徒抓住了嗎?”
聽到浩楠的聲音,淘氣像見到了救星似的,哽咽著說:“他還昏迷著呢,歹徒不知抓住沒有。”說到這兒已泣不成聲了。
柳茗沒有聽從淘氣的囑咐,她從辦公室出來,駕車向醫院飛馳而去。正應了禍不單行那句話,由於過度緊張,當車行至一個十字路口時,一位橫穿馬路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隨著一聲刺耳的刹車聲,柳茗的車衝上了路邊的道沿,車頭撞到了樹上。當值班交警和過往群眾把緊緊裹在氣囊裏的柳茗解救出來時,她已處於半昏迷狀態。
送到醫院之後,一個令醫護人員談虎色變的惡魔——子宮大出血猝然出現。洶湧的血液像噴泉似的衝破了薄弱的子宮壁,衝破了蜿蜒曲折的血管叢和網狀纖維的包裹,迅速淹沒了子宮,窒息了胎兒,浸濕了手術台上的消毒棉紗和白色床單。這一時刻的柳茗已超越了在苦難中掙紮的痛苦,好像駕著汽車在暴風驟雨中行駛。她那蒼白而柔和的臉有如聖母般寧靜光潔,她在呼喚她的兒子——那個尚未來得及睜開眼睛便永遠地離她而去的小生命,她彎彎的眼角和長長的睫毛下麵凝著一顆淚珠。
兩天後,恢複了記憶也意味著恢複了痛苦。柳茗一直躺在病床上,她的臉色憔悴蒼白,那雙曾經閃爍著鑽石般光芒的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窩深處,額頭上一條細細的皺紋微微彎曲著,顯然是新添上去的。她整個臉上閃現出的神情是憂鬱,也是悲哀,眼睛裏似乎還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講,卻一句也講不出來。以前那個性格坦率、生氣勃勃的柳茗消失了,現在的柳茗,是一個陷進深度憂鬱,緊抿著嘴唇,額上那條細紋永遠微鎖的女人。
顧罡韜從死神的魔掌下終於逃脫了,他努力睜開眼睛,目光好像在極力搜尋著什麼,當望見身邊的淘氣時,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茗茗還好嗎?她不知道我出事吧?千萬別告訴她,她就要生產了。”
淘氣聽到這話,心裏一陣疼痛,隻喃喃地說了句:“沒事,她沒事。”隨後拎起一隻暖水瓶走出去了。
當淘氣提著水瓶返回病房時,他又追著問:“淘氣,茗茗不知道我出事吧?我幾天沒回家,你們咋給她說的?”
淘氣心裏砰砰直跳,便順口謅道:“我說你有急事,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出差了。”
淘氣想繞開話題,便把他出事的當天,她是怎麼給浩楠打電話,浩楠何時來探望,都有誰來看望過他,公安局啥時間抓住那幾個凶手的事,都一一告訴了他。淘氣極力掩飾的神情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顧罡韜敏銳的雙眼,在他一再追問下,淘氣不得不吐出真情。當聽到柳茗受傷和孩子夭折,尤其聽到這一切都是由那個姓譚的一手造成時,他全身如同澆了一盆冰水。
半個月以後,頭上纏著繃帶的顧罡韜在淘氣的攙扶下出現在柳茗的病床前。她先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當她的手被他一雙熾熱的大手緊緊握住的時候,才感覺一切都是真的,一股暖流傳遍全身。顧罡韜一直緊握著柳茗的手,好像怕一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似的,他的眼睛深處充滿了無盡的愛戀和失而複得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