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秦文睿渙散的目光終於凝聚,一抹不可置信迅速在臉上渲染開來,宛如某種信仰崩塌了,這一刹那,他忽然忘記了恐懼,膝行至老人身旁,泣不成聲地喚道:“師父……師父……”
然而老人已經沒有精力聽到他地呼喚,隻是不斷呢喃著,乞求著。
恍惚中,樹林裏似是安靜了太久,至少已經給予了老人求饒的機會,也給予了年輕人悲傷的間隙。
天光漸暗,黑色漸染,便在此時,樹林裏又有了動靜,啪嗒、啪嗒,一步、兩步……
哭泣嘎一聲哽在喉嚨,秦文睿倏然瞪大雙眼,一瞬不瞬,任由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將老人的身影模糊成一團。
忘記終究隻有一個刹那,下一個刹那,飛舞的血花,飄揚的淒鳴,悠然的腳步聲,一切的一切,蜂擁而至,而秦文睿除了像篩糠一般抖動,也無法再做出其他的反應。
喀嚓!
又是那似曾相識的聲響,聲響截斷了腳步,也同樣截斷了秦文睿地顫抖,這一瞬間,仿佛有一根拉到極限的弦……崩斷了。
一道黑影驟然掀起,擋在秦文睿身前,如中敗革的噗噗悶響升騰而起,伴隨著黑影地抖動,伴隨著戛然而止地呢喃,奏響了舞曲的第二篇章。
“呃啊……啊……疼……該死的……嗚……我不想死……”
噗通一聲,秦文睿撲倒在地,扭動著、抽搐著,涕淚橫流地呻吟著,而那具並沒有完成被賦予的使命的單薄軀體,則寂靜地橫臥在他麵前,棄若敝屣。
啪嗒、啪嗒……
腳步重又響起,那個不知是不是人的“人”走到那具殘破不堪的軀體跟前,俯下身,毫不在意地翻開殘肢爛肉,從中撿起老人曾從脖頸間拽出來的三顆珠子。
汙穢悄然剝落,三顆珠子依舊靜如處子,一塵不染,但在落入那“人”手中的刹那,卻忽然烏光大盛,震顫起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但那“人”卻好似沒有感情,神色間古井不波,隻是麵無表情地收緊手掌,欲將珠子完全握住,而與之對應,那三顆珠子則震顫愈烈,恍似活物一般欲脫困而出。
遍野殘肢,漫山斷臂,這一“人”三珠,於此林間一隅,前一刻還喧如鬧市,這一刻,卻靜如止水。
“呃……呃……”
除了一個將死之人。
泥地上,隻不過短短數息便無力折騰的秦文睿隻剩下呻吟聲,除此之外,或許還能動一動眼珠,不過那也隻是無意識地舉動,因為他若是有意識,即會發現昏暗的天空下,搖曳的林葉間,有數道虛影正絲絲縷縷地蔓延開來。
宛若隨風而動的烏雲,宛若激射而出的墨蟒,刹那間,獠牙盡顯,刹那間,雲淡風輕。
沙……沙……
滴滴……答答……
風吹葉動,雨落溪鳴,然不知何時起,這裏的一切卻宛如一汪鏡湖,映得是景,卻無聲,直至一顆石子突兀地墜落,霎時間,鏡碎湖蕩,影去聲來。
嘶!
霍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隨之麵上一涼,秦文睿抬起頭,才發現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隻不過天色已晚,將夜了。
“啊!!!”
一聲慘叫。
秦文睿打了個寒顫,恐懼地轉過頭,緊接著又轉恐為訝,望著那個一身黑色異服的“人”被五根同為黑色的虛影串葫蘆一般穿身而過。
“啊!!!”
又是一聲慘叫,秦文睿這次聽得很清楚,聲音正是來自那個黑衣“人”,可他並沒有張嘴,仍是那副冷漠的麵孔,而更為詭異的——慘叫聲明顯屬於一個女人。
可還不等他多想,忽然砰的一聲,眼前這魔鬼一般的黑衣“人”竟然爆炸了!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橫飛,隻有……粉紅色的愛心?
秦文睿目瞪口呆地望著爆炸中心,黑衣“人”消失了,就像被紮破的氣球,砰的一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數粉紅色的愛心,水靈靈得煞是惹人……呃,喜愛?
“啊啊啊啊啊,敢打擾我看劇!你們……都得死!”
伴隨著一個女人歇斯底裏地呐喊,粉紅色的愛心漸漸消失在虛空,秦文睿依舊愣著,應接不暇地變化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令他不知所措,像是傻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因此,連身旁又走來一個人都沒有發覺。
“秦師叔,秦師叔?醒醒,我想問你兩件事,我……嘖!”
啪!
秦文睿渾身一個激靈,扭過頭,呆滯地眼神稍稍一動,遲鈍地捂住臉道:“你……打我?”
“是,我打你,我想問你兩件事。”
秦文睿盯著蹲在麵前的年輕人,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本是一臉淡漠,聞言唇角一勾,掠起一縷微笑,霎時間,整個表情都鮮活起來,變得親近可人,他溫言道:“我是溫酒,在駝子那裏我們見過,你還想舉薦我入內門來著,記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