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年輕人的態度溫和,說得又是理解範圍內的事情,秦文睿遲緩的思維終於漸漸回歸正常,可溫酒是誰?他不由蹙眉,喃喃道:“溫……酒?那是誰——”
啪!
“你……你敢打我?”秦文睿捂著另一半臉頰,不敢置信地怒道。
年輕人笑容不變,語氣也依舊溫和:“行,知道生氣,腦子也該活絡了,嗯,記起來沒?溫冷的溫,飲酒的酒,你去找駝子麻煩的時候遇見的,我還送了你一包煙,喏,就這包。”說著五指一勾,一包藍底黑邊的長方形盒子便從秦文睿袖口中飄出,落在他手掌之上。
有實物提醒,秦文睿總算喚醒了記憶,瞧著那盒香煙,雙眉一張,恍然道:“你是、你是那個溫酒?”
“欸,對了,我就是那個溫酒。”年輕人附和一句,旋即豎起一根手指,言歸正傳道:“第一件事,你說想舉薦我升入內門,是因為看我資質尚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秦文睿一怔,剛上線的腦子又沒了,反問道:“我說過這話?”
年輕人眉宇微皺,緩緩褪去笑容,道:“‘我看你資質尚可,於此守夜蹉跎年華著實有些可惜,有意舉薦你升入內門,不知你意下如何’,不是你說的?”
秦文睿望著那張逐漸淡漠的麵孔,不知怎的,腦中忽然掠起另外一張冰冷的臉,霎時間,混沌的記憶竟奇跡般為之一清,終於記起自己身在何處,發生了何事,不由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溫酒的什麼問題,一陣手忙腳亂地往自己身上亂摸,一邊摸還一邊到處看,旋即又一驚一乍地叫道:“我……我的傷呢?我……怎麼……”
話音猛然一頓,隻見秦文睿亂摸的手陡然僵在半空,怔怔地盯著身前那團黑影,顫著雙唇喚道:“師……師父?”旋又想起什麼,慌忙抬眼四顧,待看清四周的情景,臉色又唰一下變得雪白,“真的,是真的,可怎麼……我沒有……”
“嘖!”一聲不耐煩地輕嘖。
秦文睿宛若驚弓之鳥,倏然轉首,當看到那個年輕人時,雙眼一瞪,又一次後知後覺地驚道:“你……你怎麼在這?不,不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那個魔鬼……你、你到底是誰?”
年輕人眉頭皺得更深,沒有搭話茬,反是一字一頓地再次問道:“你如何一眼看出我資質尚可的?”
秦文睿一呆,像是頭一次聽懂這個問題,脫口而出道:“這不人人都能看出來嗎?”
這回輪到年輕人一怔,詫異道:“人人都能?”他蹙起眉,旋即猛地深吸一口氣,淡漠的臉龐漸轉冰冷,沉聲道:“那好,第二件事,我的修為呢?能不能看出來?當然,你就不用說了,我隻想知道南筇是否存在能夠一眼看穿我修為的人,如果有,是哪一個……或哪一些?”
秦文睿很年輕,麵前的年輕人也許比他還要年輕,可就是這樣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年輕人,忽然間,卻讓秦文睿生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上下嘴唇一哆嗦,鬼使神差地回答道:“修為?修為咋可能一眼看穿?掌門也沒有這樣的本事,否則山門中還舉辦啥考核?直接看一看,就分出三六九等了。”
“唔,是這樣……”
隨著年輕人一句低喃,秦文睿明顯感覺到周身一鬆,不禁抬眼看去,年輕人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模樣,並沒有什麼變化,可那股壓迫感又的的確確消失了。
秦文睿不及多想,忽見年輕人雙手一撐膝蓋,站直了身子,看樣子想要離開,可下一刻,又在轉身的刹那略略一頓,像是臨時起意,低頭追問了一句:“你一眼看出我資質的根據是什麼,按道理講,這可是比一眼看出我的修為還要困難的事。”
許是還殘留著慣性,許是這問題也像前兩個那般簡單得理所當然,所以秦文睿並沒有多作猶豫,即張口答道:“因為你有仙人之像——”
噗!
一聲悶響卻令話語戛然而止……
秦文睿渾身一震,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下頭,隻見胸膛左側,一片暗紅迅速渲染開來,而其正中,一縷黑色的虛影正緩緩消散,逐漸顯露出一個貫穿胸背的細小肉洞。
秦文睿猛又抬起腦袋,眼珠要蹦出眼眶一般地凸出來,喉嚨裏發出荷荷的聲響,似是想要嘶吼什麼,可湧出來的卻隻有汩汩血沫,順著下巴、脖頸,與胸膛的暗紅相彙,然後淌入下肢,滲進地麵,漸漸地漸漸地……染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那張老人臉上。
……
……
雨天,夜總是來得更快一些,螢火穀裏,如今應是一片青芒爍爍了,可就這一壁之隔,卻是黑地伸手不見五指,仿佛一張扯開的幕布,將一切痕跡都掩蓋起來。
悉悉索索的動靜中,一簇火光悄然亮起,刹那間,照亮了一隻手掌,手掌中安安靜靜地躺著三顆珠子,細雨綿綿,共沐清輝,刹那後,火光悄然熄滅,隻剩一點火星子明明滅滅,摻雜著某人地吐氣——
“嘶……呼~仙人之像?嘖,早知道讓他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