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寸進尺(1 / 3)

“你怎麼不去幫他們?”

小樓三層,觀景台,溫酒正望著外麵那場單方麵屠殺,驟然聞言,也不吃驚,轉過身,朝立在身邊的人影展眉笑道:“這些人於公子不敬,死了也便死了。”

那人影正是不知何時上樓而來的顧隨風,聽了溫酒之言,卻忽然陷入沉默,仿佛什麼也沒問過,什麼也沒聽到。

這時窗外紫光與叫喊聲相繼傳來,溫、顧二人皆是移目望去,隻見院子外的山道上,數點火光正搖搖曳曳地衝往那裏,片刻後,忽掠起一聲清嘯,隱含怒意。

顧隨風聽到那嘯聲,渾身似是微微一顫,細不可查,溫酒卻倏地轉過目光,於他身上晃了晃,若有所思。

兩人這般靜待片刻,院子外忽然傳來嘈雜人聲,緊接著哐一聲響,院門被人撞開,溫酒見狀,請示道:“可要我下去看看?”

顧隨風默不作聲,隻是身子愈顫愈烈,就連寬大的衣裳也遮掩不住了。

溫酒未得顧隨風指示,便也落得清閑,立在樓上往院中望去,隻見一行人從院門外魚貫而入,數十支火把連成的長龍直至小樓門前,隨後一人頭戴玉冠,身著紫袍,器宇軒昂地走進院子,待到樓前時微微一頓,仰頭望來,隱約傳出一聲冷哼,這才抬步進樓。

一陣踩梯而上的聲響,樓道口轉出那人,此時臨近而觀,隻見他約莫三十歲上下,麵如冠玉,容貌甚是俊朗,但一雙眼睛呈三角形,卻無端添上幾分凶狠。

那人往兩人身前一站,盯著顧隨風道:“二弟,好大的架子!見為兄來,也不說出門相迎一下?”

溫酒起先瞧這人做派,已有預料,此刻聽其自稱顧隨風兄長,便即確定,他果真是南筇派的大公子——顧蒼嵐。

顧隨風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渾身一震,躬身作禮道:“大哥勿怪,是做弟弟的失禮了。”

顧蒼嵐嘿嘿一聲冷笑,忽然轉過頭,問道:“你便是溫酒?”

溫酒一怔,躬身道:“是。”一時卻想不明白大公子為何會來注意他這一名小小的隨侍。

不料顧蒼嵐下一句便作了解答,隻聽他厲聲道:“你這幾日在山門中上躥下跳,一刻也閑不住地到處打探,說吧,居心何在?”

溫酒暗道原來是為這個,麵上卻浮起笑容,道:“弟子是在為二公子辦事。”

顧蒼嵐斜睨顧隨風一眼,問道:“可有此事?”

溫酒自見到這二公子顧隨風,從未見過他有何神情變化,便是唯一聽過的四次啟口,語氣音調也是無波無痕,可麵對顧蒼嵐這斜睞一眼,竟忽而目露恐懼,垂下頭嚅囁道:“沒……沒有。”

顧蒼嵐轉回目光,瞪住溫酒,似在問:“你還有何話可說?”

溫酒卻麵無懼色,坦然道:“弟子本就沒跟公子請示,此乃弟子擅作主張。”

顧蒼嵐似是沒聽到預料中地百般抵賴,頗感意外,怔了怔,才勃然怒發,道:“好一個擅作主張,臉皮倒是挺厚!”

溫酒淡淡一笑,心裏卻不耐再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機鋒,直言道:“唔,看這樣子,大公子是來興師問罪的,隻是不知弟子何罪之有?”

“有”字方落,溫酒又不待顧蒼嵐反應,緊接著道:“弟子近幾日‘上躥下跳,一刻也閑不住地到處打探’,其實隻是想熟悉熟悉咱南筇究竟有哪些營生,其中又有哪些可供二公子任職,畢竟二公子整日介渾渾噩噩碌碌無為的也不是辦法,總得有所作為,我這隨侍才能水漲船高,否則大公子以為弟子當初求掌門來做這隨侍是幹嘛的?混吃等死嗎?自然不是。既然不是,弟子自然要一心為二公子著想,畢竟為二公子著想,便是為弟子自己的前途著想,而為弟子自己的前途計,弟子必然是要‘上躥下跳,一刻也閑不住’了,至於大公子因此有何不快,想要怪罪二公子或是弟子,那才是毫無道理可言,除非……大公子是在擔心二公子掌了權,對您——”

“放肆!”

這一段話溫酒說得又快又急,顧蒼嵐好容易反應過來,當即一聲怒吼將其打斷。孰料溫酒僅是微微一頓,便又續道:“弟子隻是實話實說,大公子若是不喜歡聽,那敢情好,便趕緊去做些正事吧。”

顧蒼嵐氣極反笑道:“什麼是正事輪得到你來說?”

溫酒亦是笑道:“自然輪不到弟子來說。”他側過身子,指了指窗外,道:“但大公子此來,定不是專門來找弟子晦氣的吧?”

顧蒼嵐笑容轉冷,盯著溫酒,便似在看一個死人一般,溫酒則唇角掛笑,右手於袖中悄然曲動,如撥琴弦。

便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口,小樓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隆隆作響,如雷轟鳴:“山門遇險,旁人都忙著護山追凶,你身為二代弟子之首,卻在這裏囉嗦個沒完,分不清緩急輕重嗎?還不快去!”

小樓內,眼看顧蒼嵐踏出半步,方向直指溫酒,忽聞得這一聲厲喝,登時神色大變,身形一晃,竟不進反退,倏忽間,已飄然出樓,溫酒立在原地,笑容依舊,但眉眼間卻也微微一顫,似是原本認定的一件事陡然有了變化,頗是出乎意料。

這時便聽得外麵傳來幾聲呼喝與一眾人的腳步聲,想來是顧蒼嵐終於辦起“正事”,溫酒正待往外望去,忽聞身旁傳來一聲詢問:“你不怕我大哥打死你麼?”轉頭已瞧,正是二公子顧隨風。

溫酒一笑,從袖中伸出右手,隻見五根手指或曲或直,或拈或點,眼看便要捏成一訣,道:“他還打不死我。”

顧隨風搖搖頭,道:“你太小看我大哥了。”

溫酒卻也搖搖頭,道:“你太小看我了。”

顧隨風不禁抬起頭,望來一眼,窗外無月,樓內無燭,隻有暴雨中搖曳的數十處火把隱隱照來,映著他沒有半點光芒的瞳孔,仍是那般空洞、無神,唯獨……唯獨那麼一刹,像是曇花一現,那裏竟蕩起漣漪,染上了一層瑩瑩細芒。

但即便是麵對麵的溫酒也不能確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

……

小樓外突然多出許多人,令這處荒僻院子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顧隨風許是不喜歡這種熱鬧,很快便下樓回房去了,獨留溫酒一人,站在窗口望著那群人走來走去,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