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勸慰道:“沒關係,你不知道的事我自然不會逼你回答。”頓了頓,又問道:“聽你說的意思,這也就是個享受之物,誰會願意無休止地花費靈物來買這種玩意兒?”
話音落下,卻見那人臉上忽然閃過一縷似貪婪又似癡迷的神色,感歎道:“享受?那是真享受啊!上仙您也看見了,這解夢老君掌控著謫仙殿,於九重山一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已是常人難以企及的神仙人物,結果呢,還不是沉迷‘逍遙夢’中不可自拔,三天兩頭地便要求購此物,若非他要得勤,小人又何苦頻頻來此,如今還……咳,要小人說,越是年紀大的修仙之人,越容易被‘逍遙夢’吸引,畢竟這些人活得日子已所剩無幾,求仙無望之下,耽於享樂也就在所難免。”
溫酒瞧著他深有感觸的模樣,道:“你剛剛不還說有些高門子弟也有購買嗎?我覺得跟年齡關係不大吧。”
那人聽出溫酒意有所指,臉色一變,訕訕道:“上仙明見,小人也……也的確服用過‘逍遙夢’,夢中景象如何恕小人嘴拙,描繪不出,但即便是清醒過後,那種神魂顛倒的感覺也依然難以散去,就像是一隻貓兒在你心尖上輕撓,撓得你心癢難耐,卻無法可解,隻能天天想著它,念著它,折磨得你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想必……想必解夢老君這些購買‘逍遙夢’的人,也如小人一般對此物難以割舍,才願舍得花大價錢不斷購入這……這玩意兒。”
溫酒哦一聲,下刻忽地一挑眉,奇道:“難道其他門派就沒眼紅南筇的嗎?畢竟花東西買,哪有免費得來的稱心。”
那人忙道:“怎麼沒有?早些年的時候,有一修仙大派與我南筇為難,聽說叫什麼出塵還是紅塵的,表麵看上去是為了些冠冕堂皇的由頭,實際上真正知曉內情的,都明白他們是為了奪取‘逍遙夢’的配方,可惜自不量力,被我派打得個落花流水,掌門更是被我派掌門親手格殺,此役過後,那一派實力自是一落千丈,淪為仙門末流,我南筇則威名大盛,一舉踏入一流仙門的行列,等閑不敢招惹,再加上‘逍遙夢’的要價也並不過分,大部分都可用一些常見的材料作為抵償,誰都負擔得起,漸漸地也就沒人再打配方的主意,而現如今,南筇派在南山一枝獨秀,那就更是無人敢生歹……歹……”
那人說得興起,猛然瞥見纏在身上的黑影,才記起自身處境,頓時嚇得連說話都結巴了:“上,上仙……小人不,不是那個意思……”
溫酒微微一笑,道:“你是哪個意思都無妨,再者你說得也不錯,南筇身為南山仙門中的翹楚,勢力雄厚,若是南山之人,也的確不敢輕生歹意。”
他略一沉吟,抬起頭,看著這個噤若寒蟬的中年漢子,溫言道:“好,這是最後一問,你們售賣‘逍遙夢’,明麵上是說門派間的靈物交易,所以有個明麵上的負責人,亦即長老洛淵逖,那麼暗地裏,又是由誰負責的?”
……
……
天陰沉沉的,自那夜暴雨後,這七日間雖不再落雨,卻也不見天晴,鉛灰色的雲整日介糊在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南筇,紫雲山,紫雲樓。
“出事了。”說話的人聲音很年輕,語氣卻很沉穩。
高高的寶座上,傳來顧緄隆隆的聲音:“講。”
那年輕的聲音道:“一名負責售賣‘逍遙夢’的弟子死了,死狀與房旻長老他們,還有七日前身死的弟子們一般無二。”
顧緄輕唔一聲,似是有些驚異。
年輕的聲音道:“來犯之敵能瞞過護山大陣,悄無聲息地潛入內山生事,非尋常強者能夠做到,但自我派加強防範,七日以來,敵人卻偃旗息鼓,沒了動靜,若真是超乎尋常的強者,必有超乎尋常的自信,敢來第一次,自然敢來第二次,不會因為我派加強了防範,就退縮了,何況我們還殺了他們其中一人,有仇不報,豈非弱者?
七日前的雨夜,我南筇內門共有九十七人死亡,三百餘人重傷,這說明他們很強,並非弱者,但時至今日,他們卻沒有再來,若不是在計劃什麼,就隻能說明他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至少沒有強到隨時隨地可以瞞過護山大陣,悄無聲息地潛入內山,如此一來,也就說明他們第一次闖山時,是用了其他什麼方法瞞過護山大陣,這個方法自然是未知的,但能夠被我們想到的,也是合情合理的,並有可能查證出的一條——即是內鬼。”
樓中略微一靜,顧緄的聲音從寶座上傳來:“所以,溫酒猜對了?”
年輕的聲音道:“‘逍遙夢’乃是山門最重要的生意,負責的人也是山門最重要的人,哪怕是個最底層的貨郎,也毫無例外地擁有一枚打開護山大陣的玉符……”那聲音頓了頓,似是透著疑惑,“隻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死他,也許是那名弟子因為怕事情敗露,再也嚐不到‘逍遙夢’的滋味?所以幡然醒悟,拒絕了再次做內應?誰知道呢!總之他是死了,而且死狀與房旻長老一行還有那一夜的弟子們相同,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所以不錯,溫酒猜對了,不過……”
顧緄聽出了他得遲疑,淡淡道:“有話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