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賜良機(2 / 3)

草是黑的,人是黑的,衣服卻是白的,所以他很容易便發現了這個意圖隱藏自己的人,而那個人發現了怒者和懼者,卻沒有發現毫無遮掩的他。

他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裏透紅的肌膚,紫底燙金的袖口,他還是彩色的——也許這就是原因。

但知道原因,並不代表這就是原因的全部,不知道全部,他就毫無辦法,毫無辦法,那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抬足,前伸,腳跟觸地,踏實,他果真向前走了一步。

刹那間,恍如揭掉了一層浸滿墨汁的抹布,身心為之一暢,世界為之一亮,他自然無法預知未來地變化,但他卻可以預想自己的應對,所以這一刹那,他沒有去管天上地下驟然降臨的顏色,而是蜻蜓點水般掃向場中的兩人與隱藏在草叢裏的身影。

隻此驚鴻一瞥,他已看清了三人麵目,三個他沒想到的人,三個他更沒想到會一起出現的人。

下一瞬,他根本來不及細想,也沒有時間給他細想,隻是攥住一絲模糊不清的靈光,足尖一點,驟然發力,朝此“天賜良機”撲了過去。

風聲呼嘯,掠耳而過。

掠耳前,他還麵淡如水,掠耳過,他已橫眉怒目。

變臉如翻書。

砰!啪!

兩聲響,前者悶,後者脆。

手掌鉗住手腕,肉與袖相擊,自然聽起來悶,長鞭因此脫手,落在了地上,自然聽起來脆。

“誰……是你?撒開!”

不用那人說,他也早已甩開了那人的手腕,然後回頭看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年輕人,寒聲道:“大公子,這是何意?”——怒者與懼者,顧蒼嵐與顧隨風,巧還是不巧,他竟然都認得。

那麼草叢裏的又是誰呢?他還認得嗎?

“哼,我教訓我自家兄弟,用得著你個外人來管?滾!”

青光乍現,一股疾風撲麵。

他眉毛一挑,露出一絲訝色,似是沒想到顧蒼嵐會如此衝動,下刻右手五指流水般浮動,一縷黑影憑空出現,正纏在那股疾風似的青光上,隻聽嗡一聲,光碎影散。

顧蒼嵐微微一怔,隨即大怒,怒得雙目充血,青筋暴脹,牙齒都要咬碎,“溫酒!你找死!”

“死”字出口,已亮起漫天星鬥,溫酒望一眼顧蒼嵐的模樣,再望一眼密密麻麻的“星鬥”,忽然琢磨出了一點不對——顧蒼嵐情緒上得不對。

可此時已容不得他多想,因為漫天星鬥轉眼間都化成了流星,而流星墜落的方向,正是溫酒所立之地。

流星化雨,雨落如釘。

噗噗噗噗噗——

一陣悶響。溫酒本就在顧蒼嵐麵前,這漫天星鬥落下,也隻是一瞬的事情,一瞬過後,溫酒仍固執地站在那裏,未退一步,因為他是二公子顧隨風的隨侍,而他身後正是奄奄一息的二公子顧隨風,他若一退,顧隨風必死無疑,可他也未曾擋住這些攻擊,那滿身上下逐漸渲染開來的血點就是證明。

“呃……”一聲悶哼。

紫衣微蕩,恍如後山的紫竹,紫竹微搖,恍如跌落的紫雲。

噗通!

有人倒下了,但倒下的人不是溫酒,竟是顧蒼嵐。

隻見一縷淡若雲霧的黑影正從顧蒼嵐胸前消失,而消失的地方,正噴湧著豔若桃花的紅漿。

溫酒望著忽然間變得與顧隨風一般奄奄一息的顧蒼嵐,不知是疑惑還是感歎:“我可是救過你一命……”

“所以你救錯了人。”

溫酒猛然抬首,隻見不遠處的草叢中走出了一個人,一個絕不會超過十六歲的少年,溫酒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問道:“你是誰?”

少年矜持一笑,道:“下走顧雲舒,見過溫隨侍。”

溫酒陡然變色,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顧蒼嵐,道:“你可是要為你大哥報仇?”

顧雲舒同樣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顧蒼嵐,隻不過他望的是顧蒼嵐胸前那個傷口——與秦文睿屍首上相同的傷口,忽聞溫酒之言,顧雲舒先是搖頭,再是點頭。

溫酒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道:“耍我?”

顧雲舒不禁看向他,似是看出了溫酒那張蒼白麵容下得茫然,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愉悅,原來神秘的人不是溫酒,而是他自己,所以他笑了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開心得不能自已。

溫酒似是受不了這種嘲弄,質問道:“你笑什麼?!”

笑聲陡然一滯,旋又噗嗤一聲,卻是顧雲舒捂著嘴,吃吃笑道:“抱歉,抱歉,隻是這十五年來,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麼順利過!哈哈!哈哈哈哈哈!”

溫酒瞧著他的模樣,眸光一動,有異色一閃而逝,下刻身子陡然晃了晃,竟再也支持不住,萎頓在地——他本就有“傷”,如今滿身帶血,更是傷上加傷。

顧雲舒微微一愣,隨即指著溫酒又笑起來,大笑,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一麵笑,一麵拍手,道:“好,好,好,狗咬狗,一嘴毛!不,你不是狗,你是我的福將,可惜可惜,如果你做我的隨侍多好……嗯,不對,你若做了我的隨侍,殺了你豈不是更可惜?所以是不可惜不可惜!”

溫酒冷眼旁觀,似已懶得開口。

顧雲舒見狀,笑容卻倏然一收,就像剛才發笑的是另一個人,問道:“你不好奇?”

溫酒道:“好奇什麼?”

顧雲舒道:“好奇我為何要笑?”

溫酒冷哼一聲,索性閉上雙眼,不去看他。

顧雲舒微一皺眉,道:“好,你不好奇,我偏要說給你聽!”可他卻好像忘了,溫酒早已問過他在笑什麼。

顧雲舒走近溫酒,同樣也就走近了顧蒼嵐,他望一眼溫酒,隨後又望向顧蒼嵐,顧蒼嵐此時已不僅僅是奄奄一息,簡直是沒有呼吸了,好久好久,胸膛才會起伏一次,顧雲舒瞧著他狼狽的模樣,卻沒有一絲兄弟情深得悲慟,反而掛起一縷惡毒的笑,譏諷道:“你也有今天?”

緊接著,顧雲舒便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裏有一位心胸狹隘的大哥,有一位聰明伶俐的小弟,兄弟倆有一位共同的爹,一位拚打下偌大家業的爹,但家業再大,總隻有一個人才能掌管,就像他們兄弟再多,也總隻有一個爹,於是心胸狹隘的大哥便設計綁走了聰明伶俐的小弟,然後再讓那些綁匪撕票,如此家裏便隻剩下他一個兒子,掌管家業的自然也就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