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予之術(上)(1 / 3)

細雨如煙,煙有形而無形,不變而善變,亦如這人的心思,捉摸不透。

又下起了雨,天上一朵雲都沒有,卻又下起了雨,看來這地界不僅沒有時間的概念,還沒有常識。

雨中,隻剩一件單衣的溫酒麵無表情地走著,麵無表情地望著那一彎黯淡卻刺眼的銀月,可別看他表情不變,心思卻在變,此刻,他心裏就忽然變得有些憂愁。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計劃永遠隻有一個用處,就是用來變化。變化也可以說成是順勢或者借勢,隻要這個勢最終能助他達到目的,那麼這種變化就足以稱之為成功,那麼這個計劃也就足以稱之為成功。

更何況溫酒本來就沒有什麼計劃。

時間太緊了,緊到不夠設計出一個計劃,所以溫酒就隻能根據形勢地變化走一步看一步,螢火穀外的適逢其會,暴雨夜的山門遇敵,黑白世界的天賜良機,這是形勢在變,囂張,貪權,假受傷,救人,失手,真受傷,這是他在變。

可如今,他變得夠了,該停了,想抽身了。

形勢卻仍在變。

變得目的已經不是目的,終點已經不是終點,變得前麵仍通著一條迷霧重重的路,無奈的是這條路他還必須走下去,因為前後左右天上地下,也就隻剩下了這一條路。

雨落有聲,霧無聲。

灰霧仍在身後的遙遠處,此地並沒有灰霧,所以這陡然浮起的也不是灰霧,而是一縷一縷的黑影。

黑影總共有八縷,或繞樹而上,或沿草而下,或迎月招展,或孤芳自賞,動若脫兔者有之,靜如處子者有之,纏綿悱惻者有之,超然物外者有之。

雨中,溫酒依然向前走著,隻是悄無聲息間,多出了這八縷黑影,黑影以其為中心,四散飄出,遠遠望去,如群魔亂舞,詭譎怪誕。

他的表情也依舊沒變,心思卻又變了,由憂愁變得焦躁——有件事,他不得不做,那是他欠別人的,那是別人欠他的。

不得不做,又可能做不到的時候,人就隻會變得焦躁。

黑影越飄越遠,飄至百米處是為極限,然後那八縷黑色影子就在這百米內,隨著他地走動,張牙舞爪。

便在此時——

轟隆隆!

一聲雷鳴。

明明是陣勢小得不能再小的雨,這一聲雷卻大得沒邊,而且不僅聲大,顏色也怪。

黑色的夜,昏黃的月,看不清的雨,忽然,天地間亮起一道絢爛的紫,扭曲而利落,迅捷而奪目,於是黑色的夜不再是黑,昏黃的月不再是黃,看不清的雨不再看不清,一切都映成了紫。

漫天紫雨,璨如水晶。

這一瞬地靜止,是溫酒從未見識過得美。

啊啊啊——

倏地,夜裏響起了女人地慘叫。

仿佛有一隻手輕輕撥動了沙漏,時間驟然加速,紫色的世界轟然破碎,脆弱如琉璃。

下一秒,一切就又陷入了黑暗,月隱,雨止,雷逝——徹底的黑暗。

溫酒不知何時停下的腳步,也不知何時又變的心思,變得冷靜,冷靜之後則是滿身的冷汗,因為他與楓葉小道上一樣,再一次動搖了。

早先,無名指得灼痛,方才,夜空中的雷鳴,皆是在溫酒陷入情緒異常的刹那出現,巧合?當然有可能,但身處此等詭譎之地,巧合?又不太可能。

而若不是巧合……

無名指得灼痛溫酒尚能解釋,方才的那一道雷……

值此轉念之際,溫酒臉上猛地一涼,就像是一條滑膩膩冷冰冰的小蛇從臉上掠過,令他悚然一驚。

驚的同時,溫酒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臉上異樣方起,右臂已然掃來,其間臂上似有數道熒光乍然亮起。

暗紅色的光亮起在黑暗中,映出八縷比黑暗還要黑的影子。

臂抬光啟,臂過光落。

八影掠空,風馳電掣。

然而……皆落了個空!

溫酒站在黑暗裏,臉上依舊古井不波,心裏卻炸開了鍋,任誰被悄無聲息地碰了一下臉,反過來卻連那“東西”的邊都碰不到,這心裏都要炸開了鍋。

因為他不得不想,若是這一下“碰”來的是一把刀,那麼他的臉還能安然無恙嗎?若是刀刃上的力氣再大一些,那麼不僅是他的臉,他的腦袋還能安然無恙嗎?

轉念隻在一瞬,一瞬之後,溫酒再怎麼掩飾,臉上終也是泛起漣漪,變了顏色。

然而這一變,卻也不盡然是念頭通達後地變色,因為下一瞬,他的手竟又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溫酒此刻早已緊繃了精神,反應較之剛才又快上幾分,一碰之後,他反手就是一抓,另一隻手也握拳搗去,更有看不見的八縷黑影迅速襲來,黑暗中,風聲乍起!

可是……仍落了個空。

來不及懊喪,更來不及驚駭,溫酒猛然轉身,轉身途中腿起足探,便是一腳淩厲地回旋,同時八影四散,如同釘耙一般將附近犁了一遍。

但結果,依然相同。

“誰!”溫酒冷然喝道,語氣中竟隱含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