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隔了一扇門。
……
……
一念一世界，千念一刹。
“你不怕嗎？”一聲詢問。
溫酒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亮無比的大眼睛，比看見那張薄板後，很久以後，都要明亮得多的大眼睛。
“不怕。”他當然不怕，那都是做給“笑聲”看的，是假的。
那麼她呢？她怕嗎？
“你是個好人。”她笑了，大眼睛頓時彎了起來，像是月牙，卻又比月牙還叫人難忘，難忘的彎彎的大眼睛。
溫酒動了動唇，想要反駁，卻不忍反駁。
她仰起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又問：“這裏是個好的世界嗎？”
溫酒忽然不敢再直視那雙大眼睛，而令他更不敢地則是欺騙，隻好搖頭道：“不是。”
“我早就知道啦！”她咯咯一笑。
溫酒驚訝地低下頭，看到大眼睛裏得一絲狡黠，霎時間，記憶流水般劃過，頓時由恍然再到釋然：“是，你早就知道了。”
想通的溫酒不敢再拿她當一個單純的小女孩來看，卻也因此更有些捉摸不透當下的處境來，特別是她對他的態度，略一遲疑，試探道：“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不料她順口就是一聲“嗯~”，脆生生道：“問！”
溫酒心中稍定，想了想，還是先拋出一個最迫切知道的問題：“這裏是哪？”
她道：“紫雲山。”緊接著卻又道了一句：“但又不是紫雲山。”
這像是打機鋒的一句話，溫酒卻多多少少能聽明白一些，想想那些死狀淒慘，最後屍首卻完好無損的人，想想那個黑衣人與小娃娃消失時的景象，再想想方才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假作真時真亦假，不正是紫雲山又非紫雲山嗎？
但溫酒顯然不滿足於這樣的答案，追問道：“所以這裏算是某種幻境嗎？”
她挑起兩條秀氣的小眉毛，道：“幻境？唔，算是吧。”
這顯然也不是溫酒想要的答案，不過他已看出她並不想細答這個問題，略一沉吟，便換了一個問題問道：“你從哪裏來？”
她小嘴一撇，似是嘀咕著什麼哲學，什麼三問，不過轉瞬就又恢複一片純真，嫩聲嫩氣地道：“從死淵來。”
溫酒沒想到她還真能說出一個具體的地名，奇道：“死淵是哪？”
她一本正經道：“魂之歸處。”
溫酒一愣，道：“這世上真有魂……魂之一說？”
她抬起小手點點自己鼻尖，都不稀得回答。
溫酒臉上一燙，輕咳道：“那你怎麼會……嗯，怎麼會從死淵來到這裏？”說著在身周比劃了一下。
她點著額頭略一思索，道：“你們有一個叫鬼域的地方，出了點問題，至於什麼問題老娘，咳，我也不清楚。”
溫酒眼角一抽，故作沒聽到她的自稱，道：“所以你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的這裏？”
她彎了彎大眼睛，張開兩隻小胳膊劃了個大圈，道：“你要說的是‘這裏’，我的確不清楚。”她又將胳膊收緊，劃了個小圈，小圈僅局限於自己身周，“你要說的是這裏，我還是清楚的，不僅我清楚，你也清楚。”
溫酒一怔，下刻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啊，是那三顆珠子！”
她點頭道：“我畢竟不屬於‘這裏’，就像魚兒不屬於陸地，所以我如果想要存活，就隻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河流，而那三顆珠子裏就有我需要的‘水源’。”
她形容得很生動，即便是個傻子估計也能夠聽明白，溫酒自然不是傻子，所以不僅聽得明白，他還會思考：“可那三顆珠子被我搶走獻給了南筇掌門……難道你後來又奪走了？哦，那個雨夜地騷亂，就是因為你要奪取珠子？”
可惜思考出來的答案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答案。
她彎起一雙大眼睛，笑聲如珠落玉盤般清脆：“錯啦錯啦！那時候我連神智都沒有，又怎麼可能知道那三顆珠子對我有多麼重要？”
她看著溫酒錯愕的神情，解釋道：“也許一開始的確是那三顆珠子吸引了我，並最終使我來到了這裏，但你不知道的是，以我當時的狀況，途中發生任何轉折都不意外，因為那個時候的我，行事根本毫無邏輯可言，也就是擁有做出任何事的可能性，卻唯一不可能做出符合邏輯的事，所以在被某個小混蛋打傷後，這慣性一斷，我甚至都不會記得那三顆珠子，就更別提繼續去搶奪那三顆珠子了。”
溫酒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那個小混蛋是說我嗎？”
她搖搖頭，道：“你是好人，怎麼會是混蛋？”
溫酒頓時啞然，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然而她卻自顧自地回答起來，就好像一早便知道他將會問什麼，“你那兩枚戒指可真是我的克星，我本就不屬於‘這裏’，‘這裏’的法術本也不該能傷到我，但你那兩枚戒指不同，它們好像天生就是為了對付我這樣的存在而存在的，所以在搶那三顆珠子的時候，別人都無法阻止我，偏偏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