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塊黑色薄片掉落在地，四號的麵具破了一角，不僅是麵具，他的心口、雙膝與腳踝處，也是衣衫盡破。
隻是麵具與衣衫雖破了，裏麵卻沒有絲毫傷口。
四號抬起頭，沒望向夜空，而是望向不遠處，那裏有一團暗紅，於一片青芒爍爍中，煞是醒目，但僅是這抬頭一掃的間隙，夜色中已然又飄起數道黑影，悄聲襲來。
麵對這無休止的襲擊，四號突然走了起來，沒有跑，也沒有躲，可就是這閑庭信步般地走動，卻忽然拋開了襲來的黑影，黑影似是不忿，速度驟然快上一分，叮地一聲刺在四號咽喉——又是一處要害。
四號不為所動，繼續走著，隻是走得更慢了，可更快一分的黑影，卻又忽然追不上更慢的他了。
如是這般，四號越走越慢，越慢越接近那個穿盔甲的人，就在四號要貼近他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沉，這次他不用低頭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右腿一震，便掙脫開來，但也正是這一瞬之間，那個人又與他拉開了距離。
——這是第八個了，難道你還有第九個嗎？
其實即便有第九個黑影四號也不會上當了，因為他已經掌握了黑影的速度，所以隻要沒有多得達到質變，隻是多出一兩個那樣的黑影，根本於事無補。
——接下來就是那古怪的盔甲了。
四號仿佛聽到了血液流淌的脈動聲，那掩埋在腐朽下麵、沼澤深處的戰鬥本能，即將噴湧而出，說實在的，他厭惡這種感覺，但同時也懷念這種感覺，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仍然活著。
——也許這將會是一場漫長的戰鬥。
四號能感覺的出來，那個人與自己修為相當，起碼與如今的自己修為相當，所以他才會這樣認為。
彈指刹那，心思電轉，下一刻，麵具後的雙眸陡然一凝，略顯寬鬆的黑衣驟然暴脹，劈劈啪啪的連環爆響自其體內傳出，心沼中，暗湧如潮！
與此同時，天地間，一拳倏然飛來，如洪如虹！
四號雙眸微張，似有些意外，緊接卻又迸發出一縷灼熱的光，足下輕點，一步、兩步、三步，人至，拳出。
轟！
整個螢火穀微微一震，俯瞰此地，恍如有一雙無形的手捧著山穀搖了搖，搖掉了一層泥沙般的岩層，潰然滑落。
四號腳步微錯，身子筆直，立在青芒之中，瞧著並未發力，但拳與拳交接的對麵，來人卻呈飛撲之狀，小臂直至拳麵，一片晶瑩，如火翻騰。
陡然間，八道黑影如群魔亂舞張揚出現，四號眸光一閃，似是含著輕蔑，但緊接著，黑影並未像他想象般襲來，而是越縮越小，越小越濃，眨眼凝成八條緞子似的黑色條紋，呈螺旋狀附在手臂之上。
嗡——
一聲輕鳴，拳勢驟盛！
嗤嗤嗤——
下一瞬，地上已犁出兩道十餘米長，半米多深的溝壑。
四號雙腿深陷泥地之中，衣袖盡碎，露出其下淡金色的皮膚，於九道白色光柱地映照下，如金剛鐵石，流光溢彩。
他微微抬頭，望著那頂赤色兜鍪，後麵的麵孔應是倉惶的吧，因為此人拳勢已盡，而他，尚留有餘地。
——好魯莽啊，為什麼呢？他以為拚盡全力，就能一舉定生死嗎？
四號掠過一絲疑惑，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拳吐餘力，就像沼澤不再是沼澤，而是洶湧的浪潮，勢成，已不可悔。
噗！
一聲悶響，浪潮忽如海市蜃樓般潰散……
四號渾身一震，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下頭，那裏除去心口處的破損，衣服依舊如初，渾身上下也沒有半分傷口，可四號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的靈力正如決堤般迅速流失，頃刻即將幹涸。
四號猛又抬起腦袋，麵具後的雙眼從震驚，到恍然，從恍然，到黯然，從黯然，化為一片釋然。
——多少年了？忘了終究是忘了的……又哪是那麼容易記起來的……嗬……哈……哈哈……
即便曾是湍急的河流，也改變不了落滿腐朽的現狀，汩汩，汩汩，而這湧起的，也從來不是什麼洶湧的浪潮，不過是一小股腥臭的血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