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蒙古大營天色已晚,楊陳氏服侍巴根台洗漱更衣,巴根台換了幹淨軍袍,精神振作了些。諸將這才放心離去,隻有那日鬆、史天安、蘇勒哈爾和兀良哈台留在巴根台帳內,默默的陪伴著他。
楊陳氏看著神色慘然的巴根台,內心充滿了柔情。這個鐵血冷漠又勇猛無畏的少年也有溫柔的心,為心愛的女人去世而難過。兀良哈台抱著他的一對猛犬,想著那年在紮德蓋山烏爾罕阿媽冒著大風雪把這對狗崽帶給他的樣子,止不住的流淚。那日鬆等呆坐不語,不知說什麼好。
巴根台盤膝坐在席上,喝了一口奶茶,終於說:“我要到三河源頭麵見大汗。那日鬆安達,我要離開些日子,特種部隊就交給你了。還有兀良哈台,不要讓他離開特種部隊,不要讓他離開你的身邊。蘇勒哈爾,照顧好阿媽,不要讓她再為我們傷心了。去忽速禿失圖草原看看我們的老額吉,看看烏爾罕吧,把她的海東青帶來交給兀良哈台吧。她烏爾罕阿媽的靈魂也許就在飛翔的神靈上,讓她看著咱們的兀良哈台成長為真正的草原雄鷹,她會高興的。”
蘇勒哈爾語氣生硬的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怎麼像交代後事一樣?”
巴根台說道:“我要離開蒙古,今晚就走。”
那日鬆和蘇勒哈爾二人大驚失色,那日鬆沒有說話,蘇勒哈爾問道:“你要去哪裏?”
巴根台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會去做一個自由的草原馬賊。”
蘇勒哈爾說道:“你是我的阿哈,這麼多年都是你拚死拚活支撐著這個家,奉養我們的老額吉,像父親一樣愛我,我不應該說你什麼。但是我不能不說,阿哈你太自私了,你天性就是這樣。大汗和大諾顏給了你,給了我們一切,我們萬死都不能報答,而你卻要拋棄他們,過你想過的日子。
你隻顧你自己。我們幼小的時候,你搶奪我和額格其的食物,任由我們饑餓哭泣,現在,你又是在大汗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他。你是蒙古特種部隊統領,你不會不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和強大的花剌子模開戰了,每一個蒙古男兒都有縱馬殺敵的責任,而你,卻要去做馬賊。你不是我敬愛的兄長,也不是巴爾虎的雄鷹,你是個自私的懦夫。”
蘇勒哈爾的話像刀子一樣刺痛了巴根台的心,他怎麼也想不到,他那麼愛的蘇勒哈爾長大以後這樣對待他。那日鬆大喝:“蘇勒哈爾!你胡說什麼!”
史天安氣憤的說道:“不是!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在霸州、在永清,他為了貧苦的人舍生忘死,為了救上京的百姓,他差點搭上性命。如果這樣的人是自私的人,那麼還有什麼人不自私?”
蘇勒哈爾冷笑道:“烏其恩分隊長跟著他南征北戰,忠心耿耿,立過多少功,流過多少血。他把烏其恩腿都打斷了,現在還躺在氈帳裏,烏其恩做錯了什麼?也速兀格分隊長,讓他打的血肉模糊,差點送了命。他忘了當年鄂爾都百戶是怎麼鞭打他自己的,他忘了當年牙阿拉是怎麼拚死救他的命,他就這樣對待他出生入死的戰友,正直勇敢的特種兵。為了他內心的痛苦,他胡作非為,這不是自私殘暴是什麼?!為了他的虛榮,他一次一次頂撞大汗,這不是自私是什麼?!過去,我為巴根台阿哈驕傲,現在我為他感到羞恥!”
巴根台再也聽不下去,他指著蘇勒哈爾大喊:“住口!你給我住口!你太傷我的心了!”
蘇勒哈爾也咆哮起來:“你傷的是忽速禿失圖草原老額吉的心!如果烏爾罕額格其活著,也會為你感到羞恥!你不配做八剌忽人的子孫!不配做恩格日勒阿爸的兒子!”
巴根台覺得血衝上了他的腦袋,手緊緊的握住了刀柄,手指節都發白了。那日鬆一把攥住他的手,對蘇勒哈爾喝道:“你要氣死你的兄長麼?你給我出去!”
史天安抱住蘇勒哈爾就往帳外拖,一邊說道:“蘇勒哈爾,你不要再說了,你沒有資格教訓你的兄長,他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就這麼回報他麼?”
蘇勒哈爾掙紮著大喊:“那日鬆安達,天安,你們還在相信他。總有一天,他的刀也會指向你們!他就是長生天降下的災禍!”
史天安鐵一樣的手臂緊緊的抱著蘇勒哈爾,一直拖到了帳外。巴根台頹然的坐倒,神色說不出的哀傷,眾叛親離啊,連他最愛的兄弟蘇勒哈爾也為他羞恥,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而蘇勒哈爾的指責,他沒有一句能夠辯解,難道他真是一個惡魔麼?
那日鬆緩緩坐在他身旁,低沉的聲音說道:“安達,蘇勒哈爾還年輕,他在大汗身邊,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磨難,他還不懂得你的心。總有一天,他會長大,他會為今天的話後悔的,不要記恨他吧。”
巴根台傷心的說道:“我不會記恨他的,他是我的兄弟,我隻是覺得他說的可能是對的,我真是長生天降下的禍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