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程激動人心,這些剛剛進入機械化工業的徒工也不再拘謹,他們三三兩兩的走出培訓中心去大食堂午餐,相互熱烈的交流討論著。巴拉科夫和一個精瘦的欽察人,一個脖子上掛著十字架的阿塞拜疆人在交談。
阿塞拜疆人耶夫拉赫說道:“聽王總的意思,這些機器都是鋼鐵做的。我就是阿格達什的鄉下鐵匠,煉出一點好鐵太難了,我們的鐵都用來製作武器和盔甲。他們怎麼能有這麼多的鐵呢?我簡直不敢想象。”
巴拉科夫想起在商場裏看到的成品糖,那都是用馬口鐵包裝的圓形罐子,一排排一箱箱根本就數不過來,那得多少鐵啊。在他家鄉的村子裏,一把鐵斧頭都是珍貴的農具,在這裏隨處可以買到鐵器,甚至比木頭還便宜。
他感慨的說道:“我在伏爾加河上的時候,就見到無數的大貨船上載的都是石頭,聽說都是運到奇斯托波爾煉鋼廠的鐵礦石。遠遠就能看見那高爐,比咱們的辦公大樓還要高,大煙囪裏日夜不停的冒著濃煙。我雖然沒能進去過,可是我想他們那煉鋼廠必定和咱們的糖廠一樣,是大工業機械化的生產,不是你一個鐵匠鋪子能比的。”
欽察人阿爾蓋因說道:“這真不算什麼,我參加過察裏津之戰,蒙古海軍戰艦的武器是你們沒有見過的鋼鐵大炮,他們的大炮多的像樹林一樣。那個晚上蒙古人的炮彈和子彈像雨一樣向我們射擊,那可都是鐵啊。最後活下來的隻有我們20多個人,幾千人都讓他們打死在伏爾加河裏,太可怕了。我運氣真好啊,在察裏津的江心島上幹了幾個月,就被送到訓練營。我那些不識字的同伴們可就慘了,現在多半在暗無天日的礦井裏幹活。”
耶夫拉赫說道:“他們太強大了,有時候我想他們就是上帝吧。”
巴拉科夫說道:“珍惜我們的好運吧。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他們是上帝還是魔鬼,在錫蒂河畔,我被俘的那些同鄉不知道凍餓而死了多少,我女兒就是那時候病死的。可是現在,他們這樣對我們,拿我們當人看,教我們知識文化,真的就像仁慈的上帝一樣啊。”
下午的課程開始的時候,王罘總工在這些學員們眼中已經是不再是那個黑瘦怪異的老頭了,而是神一樣的存在。當王罘走上講台,巴拉科夫帶頭給老頭鼓掌,全體學員們一齊熱烈鼓掌。王罘驕傲的站在高處,像勝利的將軍一樣。
掌聲停息,王罘笑的眼睛眯在了一起,他說道:“我寧願相信你們的敬意是針對科技的力量,而不是我這個倔老頭子。很多年前,我和你們一樣無知、愚昧、害怕。甚至比你們更糟,我天性傲慢,隻有一點點經驗就自以為了不起,讓所有人討厭,現在想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是巴根台巴特爾,開闊了我的眼界,啟發了我的頭腦,讓我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殿堂。我一步一步從蒙古學校的老師,到農牧學院的教授,再到糖廠的總工。你們不要以為這些知識都高不可攀,不是的,隻要你們努力學習,都能夠掌握,我也是通過努力學習得到的這些知識。我相信,隻要你們踏踏實實的學習和工作,你們將來的成就一定會超越我。”
雷鳴般的掌聲又一次響起!
好一會兒,王罘雙手下按,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上午我們講了動力和機械設備的關係,這是很粗泛的認識。你們要徹底明白這些機械設計的學問,需要更進一步的學習。但是目前你們的工作崗位,掌握了這些基本認識就足夠了。
現在,我要給大家講一講精確控製。在我們工業製糖的過程之中,每一個工藝環節都需要精確,要用準確的數字來表示。所以我們的產品質量是土糖寮無法相比的,土糖寮是靠經驗的積累,但是再多的經驗都是估算,誤差是非常大的,永遠也達不到精確控製的程度。
比如說,壓榨車間生產出來的蔗汁本身並不純淨,含有大量的泥沙、雜物和影響結晶的非糖物質。所以製煉車間的第一步工序,就是對蔗汁進行澄清,把那些雜質去掉。怎麼去掉呢?就要加澄清劑,我們使用的澄清劑是石灰。
但是這個澄清劑必須要在一定條件下加才最有效。按我們的工藝要求,將蔗汁預灰至PH6.4,加熱至60℃,然後加灰中和至PH7.6~8.0,再加熱至100~102℃,才能進入沉降器分離出清淨汁與泥汁。隻有在這種條件下,才能得到最幹淨的蔗汁,也隻有這種蔗汁才能生產出高品質的潔白砂糖。
那麼如何達到這種工藝要求呢?這就是我們說的精確控製。任何控製,都需要兩個條件,第一,是檢測手段,你必須首先能夠對事物的狀態實時監控,才能談的上下一步的控製。第二個條件,就是你要有控製手段,通過什麼途徑達到你想要的結果。
好了,我們回過頭來看我們的澄清工藝。這個PH值,指的是蔗汁的酸堿度,我們如何檢測這個PH值呢?是通過PH試紙。在欽察和俄羅斯的荒野上,到處都是石蕊地衣。這種東西有個特性,當它遇到酸的時候,就會發紅,遇到堿的時候,就會發藍。我們把石蕊的汁絞在白紙上,就可以通過這種試紙的顏色變化來檢測物質的酸堿度,也就是PH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