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撞在床榻邊,無法避免地在磕碎一個角,才被百裏風間接住。瞄了一眼,嘖,不得了,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摔壞了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罷了,看她這個刁蠻樣,不遑多想也可以猜到她弄壞的寶貝遠不止這個了。
還沒受夠教訓麼,怎的還是這個脾氣?腦中卻莫名想到天然的美玉高貴純粹而風塵不浸。
可他總覺得無論是什麼上等美玉都需雕琢,而景澈太過激烈尖銳,任何人都奈何不了,若說雕琢打磨等事,隻能讓時間與世道慢慢努力了。
百裏風間也不同她這個擰脾氣計較了,這才想到還有正事,仔細看了眼她的手腕,分明是空無一物,問道:“那個手釧呢?”
“什麼手釧?”警惕地眯起眼,反而暴露了她的遮掩。
“那個替你殺了人的手釧。”他何等的洞察能力,立刻隱去了疑惑,口氣不動聲色從從容容。
“我沒有殺人!”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倍,像是突然被戳到什麼痛處似的,景澈異常激烈地反駁道。
百裏風間沒有立刻接話,卻看到小徒弟又往裏麵瑟縮了一下,臉上有明顯的受傷之情。
便知道自己的話過了些,他好言好語地哄道:“好,好,我知道你沒有,我隻是問你那個手釧的事。”
景澈卻不再搭理他。
“你若不說,下次再傷了人怎麼辦?”想潰敗她的防線,於是故意擦著她的忌諱說。
說罷便覺得,自己這個師父當得太不厚道,連對徒弟都如此句句含著試探和深意。
猶豫著,景澈還是悶聲說道:“阿娘囑咐不能與別人說。”
“你娘親將你托付給我,就是讓我做你的娘——”意識到這話不對,隨即鎮定而雲淡風輕地改了口,“喔,不,是至親之人。”
景澈拋過來一個“我答應你做我至親之人了嗎”的嫌棄表情,被他直接忽視,接著循循善誘道:“所以你與你娘親有什麼秘密,告訴我也不算違背她的囑咐。”
景澈本來也就不想隱瞞,隻是端了想聽他好言好語哄她的小心思,這時還頗為滿意師父的表現,聽到他口中的“至親之人”更是心頭一顫,於是毫無保留道:“這是阿娘給我的周歲禮。阿娘說了,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寶貝,許多人為了這個掙破頭,所以要藏起來,不能被人看到。”
有些無辜地將長發撥到耳後:“可是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不聽我話,會突然發出銀光,會……會傷人。”
“讓我看看。”
景澈將手伸到百裏風間眼前,然後閉目皺眉半許,手腕上便緩緩出現了一個手釧的形狀。
執住她的手拖在掌心細細端看。
手釧是由十六股天蠶絲串成,上麵隻墜了三顆通體透明的珠子。一顆青色,一顆赤色,一顆黑色,泛著隱約的流光,一股仙氣逼人。
“果然是六合神璽——”心中早有猜測,親眼見到仍有些微許的驚訝,他不自覺握住了景澈的手。
“呃?”景澈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方才太過專注於他掌心的溫度,透著他一貫的不溫不火,與阿娘掌心的微涼全然是兩種感覺,原來竟是這般奇妙。
而百裏風間的麵上卻有些緊張,隻看到了小徒弟的出神,捏了一把她的手以示此事之重要性,口氣無比鄭重:“阿澈啊。”
“嗯。”她亦端正地坐起來。
“這個手釧決不能再被任何人看到了,曉得嗎?”
“為什麼?”景澈最聽不得直接下達命令的口氣,一臉不屈不撓一定要搞清楚的固執。
不是不想解釋,而是解釋起來太過複雜,牽涉太多江山血淚史。史書之中,每每六合神璽的出世,都意味著整個江山的血腥動亂。
是如歲笙所說的,六合神璽這是世上最好的寶貝。
而讓百裏風間覺得吃驚的是,這六合神璽一共六顆,為黑白青赤黃綠六色,一向都是散落在六合各地,所蘊含的潛力驚人,世間之人能尋到一顆已經是極限,往來也隻有帝王才能擁有一顆。沒想到歲笙竟然收集到了三顆,還將它帶在景澈這個小女娃的手上。他一時也沒有想明白歲笙是如何想的,但定是有她的道理所在。
“你快說!”見百裏風間不答,景澈不滿地抿起嘴,蜷了手指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掌。
“咳,阿澈啊——”
一陣叩在石門上的厚重悶響,沉沉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