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眸中凶光畢現,半夜提審為了什麼?就是得讓她明個過堂,說小公主樂意聽見的話!她既然這般不識抬舉,那就隻能吃點皮肉苦頭了。
小公主別過頭去,冷冷道:
“鞭子火鉗那玩意不成,不能看出傷來,明天她還得過堂——”
“啊,不能看出傷?這可難辦啊”
小公主想了想,勾起唇角道:
“簡單,我從小在宮裏長大,嬤嬤對付宮女的那套,都是不見傷的,用針紮、拿小剪子絞肉,往鼻子裏灌紅辣椒水,蘸水的油紙糊臉,你懂了麼?”
“嘿,懂了懂了,您放心回去,我保管她明個好好說話”
蘿澀心中發涼,頭皮發麻,她四顧一圈,這四方石壁下,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牢。
無助畏懼攀上脊背,蘿澀的腦海中,像走馬燈一般播放著——
那些往日看過嚴刑拷打的諜戰片、宮鬥劇,一幕幕慘烈血腥,直教人寒顫哆嗦……
原以為刑訊離自己很遠,還能談笑風生,對演員的演技評頭論足,現在,很快自己就能親自體會這般滋味了,不知該哭該笑?
小公主目不沾血,還要趕回梁府,出來久了難免惹人懷疑。
等她一走,那凶惡的管事,便翻找來了一堆刑具,嘩啦啦,都抖落在蘿澀的跟前。
不必看其它,單隻那把沾血絞肉的大剪子,叫讓蘿澀心驚膽戰,腿腳發軟。
*
蘿澀已經昏過去一次了。
等她被一盆涼水潑醒,十根手指的指甲蓋兒,已經盡數被剪子絞了下來。
十指連心,連針紮一下,都痛得心肝發顫,這拔指甲蓋的酷刑,真叫一個生不如死。
汗水濕透了額前的頭發,下唇已叫牙齒咬得稀爛,滿口都是鐵鏽一般的血腥味,蘿澀用僅剩的一點清明思量著——
是以頭搶地昏過去的概率大,還是一口咬了舌頭,死了一了百了比較舒服?
她不是劉胡蘭,實在沒有鐵骨錚錚的傲氣,真的很想就這麼投降:
她認罪就是了……
可惜閉上眼,都是梁老太君和藹笑意,還有她挪榆梁叔夜時的炯炯眸光,耳邊有聲音嗡嗡作響,似乎是老太君的低聲責罵聲:
‘臭丫頭,你敢認了罪,老婆子可算白死,成了冤死鬼魂,哪裏投的了胎?’
‘你還有個女兒,沒認下親爹,這下連娘也死了,沒娘的娃娃,最是可憐!’
這話戳到了蘿澀的心窩子裏,她從小沒了爸媽,太知道這種滋味,一想起七七淚眼映孤燈,被人欺淩謾罵是個沒娘的孩子,她心口便一陣陣的疼。
這疼蓋過了手指上的劇痛,讓她硬生生咬住了牙。
那管事見蘿澀一聲不吭,像是硬骨頭,不由冷聲冷語的嘲諷道:
“好、你骨頭硬,這才是頭一步,咱先拔了指甲蓋,再往上紮銀針,等把肉都紮得稀爛,最後拿辣椒水一泡——嘖嘖,這感覺……”
“……”
娘希匹的,這想著七七會不會也挺不過去?
蘿澀默默垂下了頭,該死的梁叔夜,銀子都打了水漂了,關鍵崗位上,安插的不是自己人啊!
就當蘿澀像砧板上的肉,已是提起一堆,放下一堆,任其擺弄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撞了開,守在門外的獄卒飛了進來!
他摔在地上哎呦哎喲的直叫喚。
管事嚇了一大跳,見到來人的時候,明顯愣住了,這個時辰,他怎麼來了?
“順天府的大牢,什時候準公主府的奴才,可以私訊人犯了?”
男人臉上帶著清冷疏離的笑,他背著手,率先走了進來。
“江、江大人”
管事有些結巴,他自然認得眼前之人——
最年輕的狀元郎,也是本朝唯一的大三元,不過三年仕途,他已從翰林院升任為順天府尹,掌京畿皇城的刑名錢穀。
蘿澀纖眉擰著,入目處是一雙針線細致的玄色官靴,官服下擺革絲雲紋,一絲不苟。
偏首,她認出了他的樣貌,不禁雙唇喃喃,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