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五娘,怕真就信了這話,縱使為乳娘傷心,也必不會懷疑什麼,更不敢做些什麼。可惜,現在的五娘已不是以前了。
那邊陶媽媽就拿眼睛看向碧螺等人,幾個丫頭摒聲站在角落裏,大氣也不敢出。最小的鬆蘿便遞了個可憐巴巴的眼神給春遲,又怕陶媽媽看見,眼色遞到一半又沮喪地垂下頭去。
鬆蘿四歲進府,賣的是終身契,在這府裏算得上是無依無靠了。畢竟年紀小,遇事沉不住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向自己的主子求救,卻又馬上想到自己這主子也是個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主兒。
五娘就歎了口氣。
縱使屋裏丫頭們各有心思,她卻不得不維護。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是她醒來後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如今碧螺要放出府,新的丫頭要補充進來,正是個機會。若此時她身邊伺候的人被沙氏這般當著眾人的麵給罰了,這些慣會捧高踩低的人就會讓她的計劃落空,以後在這翁府中便再無她的立足之地了。
“母親說哪裏話?丫頭們都是母親親自挑選的,哪裏會有伺候不好的?”若真的伺候不好,豈不是說大太太苛待庶女?沙氏是最忌諱這個的。
五娘心裏腹誹,卻忙不迭的起身行禮,臉也適時地紅了紅,略有些羞赧地說道:“是我自己第一次參加桃花宴,怕丟了大姐姐的臉,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梳什麼頭,戴什麼首飾,不顧碧螺和雀舌的勸說,多試了幾套衣服。”說著又往沙氏身邊湊了湊,攤開手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母親看這身衣服怎樣?這鬆花布還是母親賞的,製了這衣裳,一直也舍不得穿。倒是想穿了母親前些日子賞的玫瑰紅的錦緞裙子,卻又覺得與桃花不配。幸得大姐姐提醒才想起穿這綠色的裙子。”說到後來,眉梢眼角處便帶了小小的得意,頗有些為自己的小心思驕傲的意思。
“哦?”聽她提到自己最為驕傲自豪的嫡女,沙氏臉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幾分笑,仔細打量了下她的穿著,雖還是覺得有些不倫不類,卻到底看出幾分亭亭玉立來,便當做是她年紀太小的緣故,隻追問大娘的事,“你大姐姐說今兒事太多,一大早匆匆過來請了安就帶著你四姐姐去忙了,怎麼有空提醒你的啊?”
五娘也不說話,隻笑著用眼神示意專職管她屋裏書信往來的雀舌。那雀舌雖心直口快,性子急躁,倒向來是個機靈的,隻略一揣摩,便取出大娘元春那張大紅灑金的請帖遞了上來。
五娘接了,見二娘端坐在沙氏左手邊,三娘坐在右手邊,半個身子偎在沙氏懷裏,自己即便上前也沒有地方站,便幹脆也不上前了,隻拿了帖子遠遠的打開,指著那筆寫意桃花笑道:“大姐姐的畫越來越有意境了,女兒看著隻覺得桃花滿眼,芳菲遍地。母親也知道,我向來是個駑鈍的,大姐姐這花到了我眼裏,就好比對著那牛彈琴般。好在知道大姐姐辦的是桃花宴,女兒想著大姐姐就好像那桃花般,女兒站在大姐姐身邊,便如那綠葉一般,可不就該穿綠色的嗎?”
她歪著頭,語聲細弱而氣韻不斷,清脆如珠玉落盤,輕輕緩緩,卻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明明說的是諂媚阿諛之語,偏她臉上一副天真浪漫之態,顯示自己說的確是心中所想,給人誠懇之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