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找呀找呀找快樂(1 / 1)

朋友的公司有幾百號人,因為算得是元老之一,又掌握人事部門大權,她幾乎可以叫出所有人的姓名,甚至連脾性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那日聊著天,她突然問我:哎,你猜猜我們公司誰最快樂?

“你們董事長唄,”我隨口答道:“這幾年公司效益好,他肯定賺得盆滿缽滿,還不笑死啦!”

朋友聽了大搖其頭:“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經商不懂生意難哪!你沒見我們董事長這兩年老成什麼樣了,頭上頂著地中海,臉上皺紋放光芒,從前的英俊帥氣不複存在嘍。”

我仔細瞧著朋友一臉的痛惜,小心翼翼地問:“你該不是暗戀他吧?”

朋友大笑:“去去,別拿我開心。你跟我們公司的人挺熟,我說的這人你認識,再猜。”

“那就隻有你啦,又成熟又漂亮,有房有車有存款,愛著人又被人愛。這回對了吧?”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錯。你真笨,忘了那個搞清潔的李姨啦?”

李姨?哦,那個李姨看上去是挺快樂,可誰知道她是不是傻樂不想事呢!

大約是一年前的春天,傍晚下了班我直奔朋友的公司,約好了吃過飯去參加一個沙龍。穿過大辦公間我正要拐進右邊朋友的小辦公室,就聽得不知何處傳來略帶沙啞的輕輕的哼歌聲,是《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稍一駐足,就見一位瘦瘦的中年婦女拎著拖把從洗手間出來,邊哼歌邊麻利地拖走廊,一轉身她看見了我,掛著汗珠的臉立刻漾滿了笑:你找阿冰吧?她請你在辦公室等一下。說著話她放下拖把,一會兒就端來了一杯熱茶,還遞給我一份剛到的晚報。

人剛出門歌聲又哼起來了,當然說不上動聽,但詞是詞,調是調,比卡拉OK廳有些亂吼亂叫的噪音強得多。

朋友一回來我就逗趣:還是當頭兒好,知道是找你的,清潔工態度都特溫柔。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那個李姨是大家的開心果呢。”朋友告訴我,李姨三年前下崗後應聘到公司當清潔工,她一天到晚樂樂嗬嗬做事特別勤快,還常常幫別人的忙。誰的名字她都記得住,見了誰都從心裏往外笑。

果然,就那麼一次李姨就記住了我,回回下了班去朋友的公司,李姨一準在忙,但她從不忘倒杯熱茶給我,漾滿笑的臉明寫著開心,不是應付也不是習慣,是樂。

聽朋友說,李姨的心不裝事又特裝事:老總坐小車白領們打“的士”開摩托她看著都高興,卻一點不妨礙她喜滋滋地天天騎著舊單車從城東到城西;小姐們比美似的換靚衫她眼睛發光連連稱讚,但她自己就那麼幾套衣服倒騰照樣大大方方;她嘴裏說的難事苦情全是過去時,提起現在時基本就一個詞“不錯”;張長李短的閑言沒從她口裏出來過,對誰她都一樣的笑容不分什麼上下左右;公司規定搞衛生要一早一晚不影響上班,她嚴格遵守沒說過二話。你要是以為她隻會傻幹活不會生活那就大錯了,從保健烹調到美容養顏沒有她不喜歡不講究的,就因為這樣,雖然長期幹著粗活,看上去她比實際年齡至少年輕五六歲,當然她的美容法僅限於“自摸”——五指梳頭、臉部按摩。

原先朋友想著李姨也就是天生樂吧,料不到有一回她竟對快樂發表了一通真正的高見。她說人活著想要的東西很多,但有些東西你怎麼想也是白想,比如豪宅呀汽車呀大把大把的錢呀,自己沒那個能力,得認。好在這些東西沒有也能過日子,而且不至於影響快樂。快樂是活著不能缺少的東西,缺了不會馬上完蛋,但跟慢性自殺沒多大區別。幸虧快樂是誰都可以找到的,無須跟名利、地位、關係、錢財等直接掛鉤。你誠心去找,快樂就不會讓你失望。“別的我都不敢跟別人比,隻有快樂,我敢說,我找到的肯定不比大官大腕大款們少。”

想想李姨的話還真有道理,人們每天忙著找這找那,卻很少琢磨怎樣去找快樂。結果找來找去發現什麼都有了但快樂不見了,於是隨處可以聽到“快樂躲在哪兒”的抱怨聲。其實對於快樂的分配上帝是公平的,男女不拘、老少不論,上不封頂,下無底線,可以致富樂,也可以窮快活,可以公開樂,也可以偷著樂,各得其樂。所以,找不到什麼都能說,就是別說找不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