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對自己的僥幸逃脫到底存些懷疑,那麼多人也捉不到自己嗎?但亡命的人懷疑歸懷疑,雙腳依然披星戴月地無目的逃。一直到覺得自己真的安全,這才停下。眼望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已來到個小鎮了。
這小鎮的規模並不大,至少必須品也還能買到。萬曆問了個路人,這才清楚這裏是“陸吳家”。萬曆對這陸字非常敏感,總覺得陸楊慶會隨時出現般。但這時也不及多想了,就是進去休息也好。
有過一輪糊塗的經驗後,萬曆對每樣事都變得更加謹慎小心。愚我一次是他錯,愚我兩次是我笨。小鎮上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敵人。萬曆更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為自己打算。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提防,坐立不安。在客棧的兩天,根本就不算休息。人活到如此,的確有點兒可悲。
而他的確不是多慮。很快地,他發現了可疑的人。一個賣燒餅的老人。
這老人並不普通,雙手強而有力,就是不經意被油濺到也不覺怎樣。樣貌獐頭鼠目,眼神又是那麼地銳利。這人肯定早就發現了萬曆的到來。問題是,他再等什麼?幫手?還是因為沒有絕對的保握而不敢出手?但這一切都看在萬曆的眼裏。他的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都盡收眼裏。
這老人對麵坐著一個瞎眼的女子。這女子手拉二胡,襤褸的衣衫,嘴裏不清不楚地求著過路人的施舍。麵前擺著的破碗,丟放著幾個銅錢。而她身邊也寫了個紙條,寫明了是遭強盜搶劫而落得身無分文。樣子越是普通,越是可疑。
這女子身後的客棧樓上坐著個少年人,手裏不時擺動著手上那柄玉劍,像是剛出道的。那玉劍雕上了白蛇,依稀寫了幾個字在旁。可惜萬曆站得太遠,看不清楚。這少年是偎著根柱子斜靠而坐,有些病容。
這三人是平凡人裏最不平凡的人。萬曆不願在他們的麵前多逗留,也不願在他們麵前太倉促地走,唯有漫步而去。
一個刀光,這時忽然出現,對準萬曆砍去。
這一刀,不來自老人,也不是女子,更不是少年。是一個萬曆見過麵的人,不是朋友。
這一刀並未砍中萬曆,輕輕一個閃身就避過了。那人並不追擊,萬曆也不反擊。
“你是來捉我的?”萬曆望著眼前這曾以破了宗大案而轟動朝野黑白,曾與萬曆交過手的赫赫有名名捕‘鐵血刀’高萬千。
“很肯定。”這句話說得鐵定,似乎沒有宛轉的餘地。
“原來是這樣。”萬曆話一說完,轉身飛快地就跑。那高萬千見他想逃,在後緊緊地跟隨著。這名捕雖然將內力運於腳力,嘴裏卻還有本事地大呼:“逃到大江南北,我也會追著你的。”
“果真陰魂不散啊!”
話說到這裏,一轉眼間二人已出了小鎮,逃往森林。那森林一點也不好走,難為兩人輕功有獨到之處,卻也無法有走平地般的速度。雖是如此,滿山狐兔也無一比得上他們的速度。
又跑了幾個時辰,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另一處。險峻的山路,荊棘的樹叢,滿山狐獐虎狼,顯得格外恐怖。而裏邊隱約吐露著陣陣花香,崖前草秀,百花爭豔,樣子又像蓬萊仙境。真是矛盾的兩極同時出現。
但這一切對兩人都不重要。沒有人在這時還能賞花的。一個手刃三十五命,一個鐵麵無私名捕:這裏思索如何脫身,那裏尋思得手方法。滿山野獸成群,路途險峻都不再重要。
如此前後的追,足足追了兩個多月。那高萬千也是個厲害人物,萬曆去森林,他追;萬曆逃到山上,他也追;萬曆逃向水路,他還是寸步不離地追。陸的水的山的林的城裏鎮上無處不去,無處不追,就隻差沒將天上的宮廷,陸上的王宮追去。兩個多月的時間幾乎走了半個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