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笑道,“卑職想詳細向相爺稟報一番,還望相爺恩準。”
黃元度眉頭擰了一下,輕嗯了一聲。
出了宮城,宋錚隨黃元度進到宰相衙門,亦即黃元度的辦公之地。黃元度的臉色徹底平靜下來,還命人給宋錚端上了茶水。
“相爺,有些事我本來想讓其永遠沉於地下,卻天算不如人算,還是被二國舅抖了出來。”
“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二國舅昨日進了太後宮,說了當年卑職交通完顏玉生,以及赴大金之事!”
“什麼?”黃元度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緊盯著宋錚。
宋錚接著道,“昨晚,太後便把聖上找去,讓聖上罷黜卑職。聖上心存疑慮,今天一早便找臣問話。臣無奈之下,隻好將事情原原本本訴說了一遍。”
“聖上怎麼說?”黃元度急切地問道。也無怪乎他著急,雖然交通金國,逄檜和黃元度均有擔責,然黃元度之意,卻是引大金南侵,借以消減逄檜的勢力,此舉難免有漢奸賣國之嫌。
宋錚歎了口氣,沒有說話。黃元度卻焦急起來,上前兩步抓住宋錚的胳膊,“聖上到底是怎麼說的?”
“我對聖上說,當年之事,對也好,錯也罷,相爺和王爺隻是政見不同,卻都是為大齊著想。”
“對,對,確實是如此。”黃元度連連點頭,“聖上怎麼說?”
“聖上亦以卑職所說為是。當初何種情景,聖上很明白,並非對相爺有所埋怨。依卑職所見,聖上在心裏還是對相爺心存感激的。”宋錚毫不客氣地把說服小皇帝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此時不買好,更待何時?
黃元度鬆了一口氣,鬆開宋錚,“聖上英明啊!”
“相爺一片苦心,全天下人都看在眼裏。可是這一次,我不得不說,相爺出了一個昏招啊。當年的事,當湮滅於地下才是,為何相爺會派二國舅向太後言明?難道相爺想與王爺兩敗俱傷?”
黃元度語塞,這事是黃嵩瞞著他做下的,黃嵩是他的兒子,現在宋錚問到他臉上,他幾乎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之後,他方悻悻地說了一句,“這個小畜生。”
靜等了片刻,黃元度道,“俊青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到了現在,相爺還有此問,是不是太滑稽了?”
黃元度頹然道,“本相亦猜想,堂堂的文武狀元宋小郎,不會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可到底是誰做的?小郎和聖上恐怕都知情吧?”
“我自然心裏有數。相爺恐怕也想到了吧?卑職雖是小人物,卻牽連頗廣,上邊連著聖上,下邊連著王爺,若是有人引得相爺全力對付卑職,會出現何種情景?”
黃元度身軀一震,低聲道,“難道是他?”
宋錚笑道,“看來相爺這些年亦有所察覺了。我給相爺說過故事吧。我家鄉的西山之上,原有三隻老虎,其中兩個最大的,常因獵物而發生惡鬥。第三隻弱小一些的,則作壁上觀,每每二虎忙於惡鬥而無心他顧之時,這第三隻虎便將獵物偷走。後來,兩隻大虎感覺鬥下去不是辦法,便約定共同捕獵。這一下,第三隻虎沒了機會。於是他便想法設法,意圖再挑起兩頭大虎再相鬥。甚至想等二虎鬥得兩敗俱傷之時,它便現身,將兩隻大虎都幹掉,自己做西山的大王。”
黃元度兩眼瞬時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宋錚。
宋錚凝重地道,“相爺掌朝政多年,想來很多事不用卑職明說,亦很明白。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曆朝曆代,比比皆是。”
黃元度低著頭,在室內來回踱起步子來。宋錚則坐在椅子上,品起了茶水。
尋思了半晌,黃元度停下來,遲疑地道,“宋小郎,今天之事……”
“無妨,無妨。”宋錚笑道,“相爺一心為公,且相爺對我宋家有大恩,卑職豈能不知輕重,怨恚相爺。”
黃元度歎道,“唉,奸人使計,令本相與小郎暗生齟齬。沒想到我為官這麼多年,還是著了他們的道。”
“這也無怪乎相爺。盧都那邊想必也是防衛森嚴,那些人找不到機會,所以才使出這種可笑手段。不過,相爺還要轉告盧大人,一定要小心。那些人一計不成,恐怕會再生一計。硫磺也好,毒泥鰍也罷,雖然可笑,卻也算得上苦心孤詣了。下一次的手段,可能更要防不勝防。”
“這一點小郎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內情,怎會任由對方逍遙。”黃元度的臉上,現出一股狠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