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個社會之中,人們都要顯示自己與世界的關係,以此來確定自身生存的價值。這種認同通常通過宗教及儀式和後來逐步發展的技術力量顯現出來,經過曆史的積澱,形成一種規定了目的的意義係統,即認同方式。這些認同體現在宗教、文化和工作中,尤其是日常生活也受這些因素影響。這些領域裏發生變化,人生的意義也會變化,隨後價值格局也會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的結果令人無法忍受,因而也就迫使人們盡快地去追求新的意義,以免剩下的一切都變成一種虛無主義或空虛感。也就是說,隻有當一種能夠統攝意義世界的文化精神成為社會生活的心理基礎時,各個特殊的生活領域以及每個個人的活動或生活才能彼此協調,並使有組織的社會生活自覺地遵從有計劃的發展策略,從而盡可能地避免相互衝突的意誌導致盲目的“合力”效應。有鑒於此,貝爾通過對文化與工作、文化與宗教的關係的探索,來追尋新意義係統將可能導致的方向。
一、人類與世界認同的三種方式
從曆史的角度看,貝爾認為宗教作為與終極價值有關的意識形態,就是一種共有的道德秩序的根據。但隨著人們工作性質的變化,實際上人們是以宗教、工作和文化這三種方式與世界相互認同的。工作作為區分品格模式的一種原則,在前工業社會、工業社會和後工業社會中塑造成型了不同的人的品格和人的社會關係模式。
在前工業社會,人與自然處於一種依賴與畏懼的複雜關係之中,人類依靠傳統宗教與世界認同;在工業社會,人與自然開始了競爭主導地位的狀態,依靠的是技術;而在後工業社會,此時自然已退隱,著力解決的是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的關係,此時要依靠新的宗教意識、觀念來為人類提供依靠。
前工業社會生活,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稱之為自然世界。在這種社會生活中,人們的生活本身,即是用勞動力本身來與自然進行爭鬥,並從自然之中獲得自身所需的棲身之所與供給。這一仍在今日世界大部分地區存留的生活樣式,以自然的季節和天氣為生活節奏,且人們的世界觀與價值觀也同樣受到自然力量的製約。在未知的力量所掌握的客觀事實下,人類的各種行為準則應時而生。由於生產力水平的低下,人們對世界的認識受到許多自然力量的製約而顯得軟弱和幼稚。在這個野蠻人跟空曠自然作鬥爭的年代,人們因為畏懼主宰命運的神靈,而選擇以宗教的方式來理解自己的命運。正如貝爾所指出的,古希臘人關於在任何受必然約束的事物規律中,命運總是跟機遇連為一體的思想,反映了當時人們認識水平的淺薄和認知範圍的狹隘,也體現了他們無法克服自然、戰勝自然而產生的對自然的神秘崇拜。在人類意識的黎明時期,宗教作為與終極價值有關的意識形態,提供了共有的道德秩序的依據;同時,它作為人類宇宙觀的主要表現手段,成為人類解釋世界的唯一手段。宗教通過儀式把共同感情維係起來,成為達到社會團結的主要手段。因此,在傳統社會中,宗教作為一種思想和機構,包含了人生的全部。
工業社會之中,機器主宰了人們的生產生活。能源與機器的大規模應用代替了人的本身體力勞動,標準產品的大批量生產標誌著工業社會的到來。機器同樣一定程度上取代了自然對於人類時間感的掌控,由鍾表的刻度間隔,人類的活動變得越來越機械化。商品生產作為工業社會的特點,凸現出技藝的步驟化與分工,人、材料、市場為了生產和分配商品而緊密結合在一起。機械的分工與組裝,無異於使人與物相等同,甚至更不堪於物,因為在工作中協調物比協調人更為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