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郡王府,夜。
“此去南郡,就派馬澄主事。”
“馬澄?你不是早疑心他在獄中撰文自薦入得王府乃是圖謀不軌嗎?兩年前你派人去查馬澄的底細,不就發現他當年蓄意拐騙的良家婦女乃是……”
“別緊張,聽我說啊。”蕭昭業伸手撫著女子披散的青絲,“此人頗負才氣、沉著冷靜,乃是遊說那幫老臣的不二人選,若去其鋒芒,為我所用,當人盡其才。他既對吳氏有情,借此機會你就將吳氏帶去,給她在南郡置一處屋子,再派上幾個得力的丫鬟侍衛,名為侍奉,實為監視。另外尋機將吳氏的住處告知馬澄,令有情人得以團聚。恩威並施,當能成事。”
“果然好計!王爺既如此惜才,我定會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
南郡城,高牆小院,晴。
“怎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若不是我搬出王妃的名頭來,你還不打算見我,是不是?”男子一拳砸在木柱上,憤憤難平。
女子背對著他站立,不安地鉸著手中的帕子,吞吞吐吐,“阿澄哥,我……你別,別再來找我了。”
“不可能!”馬澄白淨的麵龐漲紅,咬牙說道,“我從剡縣一路追來,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看見了曙光……為何?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人於千裏!”
“阿澄哥……”
馬澄三兩步走上前去,按住女子的肩膀,將那張蓄著盈盈淚眼的臉龐扳了過來。吳嬿兒的相貌稱不上出眾,卻是小家碧玉的乖巧,杏眼秀眉,圓鼻嬌唇,惹人憐愛。
“以前你總笑我為人怯懦、處事圓滑、百無一用是書生。是!我畏手畏腳,我投鼠忌器,我在南郡王府四年都隻敢躲在陰影下偷偷看你幾眼!一次不計後果的冒險已經讓我長了教訓,我不敢再那樣任性妄為地帶你離開……上一次出走,你壞了名聲、被送進京城,下一次出走又會發生甚麼?我真的怕了……我在等,等一個立功的機會,等著我能名正言順地開口向王爺要你!現在這個機會就要來了,你為何要不告而別?”
“我……我配不上你……”嬿兒別過頭去,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下,楚楚可憐。
“我知道,你侍候過蕭昭業。可我不介意,我此生所求不過是與你重逢,然後牢牢抓住你,再不放手……”男子的聲音輕得仿佛怕吹散了什麼般的溫柔。
“不,阿澄哥……你誤會了。”嬿兒頷首,咬著嘴唇,“王爺他,從沒有碰過我……”
馬澄按著女子的手一緊,不可否認,一股喜悅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既如此,為何?”
嬿兒深吸一口氣,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痕,“阿澄哥,王爺器重你,你一定可以官運亨通,飛黃騰達的。我這樣的身份永遠見不得光,終會礙著你的路……”
言罷,女子手上使勁,便要推開他。他又著急又好笑,緊緊地鉗住她的肩膀,“我說過,我此生所求不過……”
“這世間隻有‘所求’,卻沒有‘此生所求’。”她的聲音突然淡漠得叫人心寒,“有欲便有求,人的所求總是那樣多變,好像永無窮盡。”
“嬿兒!你不信我?”他微愕。
“或者說,我是不信我自己罷……”嬿兒的笑中似有一種淒美之感,“我不信自己可以和你好好的。”
“既然你不願我為官,那我待我回京複命之後,便和你回剡縣可好?我們在鄉野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
她使盡全力,終是趁他不備,掙開來了。“王妃給我挑的地方很好,我很喜歡。”她退後兩步,“我隻想呆在這裏,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這樣挺好的。阿澄哥,我知道你有神通,但我始終相信,你不會強我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