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兒……”
“你天生是做官的料,何必辜負一身才華?阿澄哥,我就是你的鄰家妹子,以前是,以後也是。以前你不是對我言聽計從的嗎?這一次為何就不能遂我的心願呢?回建康去,做一個清官、好官。娶妻生子、封妻蔭子……”
“你……”馬澄皺緊了眉頭,青紫著臉,便要上前。
“我累了,送客!”她急急後退,高喊道。
兩個丫鬟當先進門,撩開簾子,站到了她的身後。一名侍衛緊隨其後,站在簾外,攤手道了聲“請”。
馬澄望著女子那副堅定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子了——倔強的眉頭間似有一股散不去的哀戚。他攥緊了拳,轉身走了出去。
以前的她,天真率性,整日整日地粘著他,直到她爹娘半焦急半打趣地說道:“嬿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再粘著阿澄,小心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才不會,阿澄哥會娶我的!”
後來她哭著到他家,說爹娘的臉色變得好可怕,大聲地警告她再不許去找他。
“‘要趕緊給女兒說婆家了,再這樣下去,真的要便宜那個窮鬼了!’我阿爹還在屋子裏偷偷地這麼對娘說,我一聽到,就趕快跑來找你了。阿澄哥,我不要嫁人!你幫我想想辦法啊……”
他被鬧得沒法了。他早已經發現了,自己對這個牛皮糖般的小姑娘,不再懷著兄妹般的感情——而是那種,當聽到她要許婆家時,如火焚身般的煩躁,坐立難安。
“你剛剛說,如果要嫁,就嫁給我?”男子忍住麵部肌肉的抽動,淡定地問。
“是啊,爹娘要給我找的夫家,我又不認識,要是他們虐待我可怎麼好?阿澄哥你對我最好了,要嫁,我也隻嫁給你!”
“可我家徒四壁,就算你願意,令尊令堂也不會同意的。”
“不怕!阿澄哥你有學問,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她一昂頭,說。
“可萬一,等不到那一天,你就已經嫁給別人了呢?”
說到這,她又苦惱地耷拉下腦袋。
“不如——”他鼓足勇氣,“我帶你離開這裏吧?我娶你!”
“離開這裏?”她跟著念道,隨即搖搖頭,“不行,阿爹阿娘找不到我會擔心的,我也舍不得他們還有大哥、二姐……”
“我們隻是離開一陣,”他出言截住了她的絮叨,“如果我們在外地成了親,到時你爹娘就沒辦法再把你嫁給別人了。你還可以留下書信,告訴他們不必憂心。”
“原來是這樣!好辦法!那阿澄哥你等我,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子時,巷子拐角見!”
她似一陣風竄出門去,刹那間便不見了蹤影。這股子一口吞盡西江水的性子,他啞然失笑。
就這樣倉促上路,不眠不休地趕了一夜的路,直到第二日酉時,在客棧中被官兵截住。
聽說那丫頭知道他被判刑入獄後,哭著闖了趟縣衙。聽說與情哥哥出走壞了那丫頭的名聲,怎麼都沒有婆家肯要了。聽說,縣裏要送一批豆蔻女子到建康做宮女。聽說……那丫頭進了南郡王府,成了側室。
身處牢獄之中,他的聽說總是遲到得太多。
不論今生還有沒有緣分,到底追到她在的地方罷。他追來了,就要追到了,她卻轉過身去,再不是當初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