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郡回建康,行在路上的幾日,世間發生了幾件大事。
北魏正式興師,兵戈直指大齊,十日內便會抵達兩國邊界。
為抗外敵,竟陵王蕭子良在王府中招兵買馬,任命中書郎王融為軍主,負責征兵。
齊帝年邁,病況急轉直下,命次子蕭子良派兵守衛延昌殿,日日請安、端茶送藥。陛下病重的消息雖已下令嚴守,此舉卻引得朝野民間議論紛紛。為防恐慌生亂,齊帝勉力支持,召來宮廷樂隊演奏雅樂。
伴著這樣那樣的消息,太孫妃的車駕緩緩停在了府門前。
撩開車簾,台階之上,男子一襲淡紫錦服,負手而立,那樣一個笑容仿佛令天地活色。
“參見皇太孫!”何婧英施施然屈膝萬福。
府門之上,蕭昭業受了這一禮,方迎上前去。二人並肩入府。
步入廳堂,蕭昭業端坐堂上,何婧英側坐於其旁,廳下齊整地站著一眾隨行的仆從,以馬澄為首,下跪請安。
“免禮平身!”蕭昭業虛抬右手,和顏悅色,“遠行歸來,辛苦了。此行諸位各司其職,各盡其責,統統有賞!來人!”
眾人領了賞,謝恩退下,唯馬澄一人被蕭昭業叫住。
“馬澄,此番你居功至偉,本王意欲薦你為官,你以為如何?”
“謝太孫恩典!”馬澄跪地謝恩,直起上身拱手道,“能入仕為皇上分憂,為百姓造福,自是小人之幸事。隻是‘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小人鬥膽,覥據此功,求太孫成全。”
“哦?哈哈哈!”蕭昭業朗聲發笑,“你既有此請,便是一國郡主、官宦千金,本王也當盡力促成一段佳話!”
“不瞞太孫,小人傾慕南郡王府上的一個婢子已久。”馬澄肅然言道,“她供事於浣衣房,姓吳,名嬿兒。”
“吳……嬿兒?”
蕭昭業低聲複述了一遍,似憶起了什麼,遂轉頭望向身側的女子。她正端莊地微笑著,好整以暇地等著看戲。
“不過一介婢子,你既然中意,本王賞賜於你便是。”
“多謝太孫成全!小人願娶嬿兒為正妻,不離不棄,矢誌不渝!”
何婧英在一旁提醒:“不過早先我看那丫頭怪伶俐的,就將她留在南郡打理府中事務。既有如此良緣,該速速派人接她回京才是。”
“原來如此。本王這便擬旨傳令,你大可派人去接她了。”
“小人叩謝皇太孫、太孫妃大恩!”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詩經?周南?漢廣》
一麵,有了蕭賾的點頭屬意,蕭子良的親信把持著皇宮中的每一處關卡,晝夜巡邏、持刀護衛、早晚請安,將延昌殿圍了個水泄不通。反倒是名義上的儲君,當今皇上嫡孫蕭昭業被攔在宮闈外,非詔不得入內。一麵,北國魏兵磨刀霍霍,直逼大齊邊境,各地人心惶惶,盜案頻生,真可謂是內外交困。
“你倒好,閑居府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首先,別說這戰十有八九打不起來,便是戰火燃到了建康城,我一介文官,隻是紙上談兵,不能上陣殺敵,心急又有何用?其次,民心因戰事而亂,十日後若戰事未起,謠言必破。其三。既是皇爺爺的旨意,叫二叔入宮奉孝,那便遂他老人家的心意好了。我若強行插手,就要背上一個不忠不孝的罵名,何苦來?由此觀之,不過‘靜待其變’四字而已。”蕭昭業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