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3)

八月初十,陽光雖不毒辣,天氣卻異常的燥燥悶熱。

皇宮的禦書房內,涼爽且安靜。

明寅帝在禦書房處理政務時,最不喜四周有嘈雜聲,貼身大太監劉全祿,最是貼心不過,天熱難耐,便吩咐人在牆跟放置許多盆冰塊,讓皇上主子舒服透心,殿外嘶嘶長鳴的夏蟬,更日日吩咐人粘移走,讓皇上主子耳根清淨。

劉全祿悄步走近禦書房,恭聲道:“皇上,駱將軍求見。”

盛懷澤眉峰不動,筆走如流,隻淡聲道:“宣他進來。”

薄透清涼的煙霧繚繞中,駱承誌走近,雙膝跪地,行君臣之禮。

盛懷澤頭未抬起,依舊專注於眼下奏折,隻道二字:“平身。”

駱承誌並不起身謝恩,依舊跪著道:“皇上,微臣前來請辭。”

盛懷澤筆下微滯,片刻後,不動聲色問:“所為何故?”

駱承誌平淡著語調,靜靜道:“微臣的未婚妻身體柔弱,微臣要帶她回江南養病,故向皇上請辭,解甲歸田。”

盛懷澤眉心忽然一跳,慢慢合上剛批閱好的一本朝臣奏章,目光落在禦案之後垂首跪地的駱承誌身上,慢條斯理道:“朕曾有意將皇妹下嫁,你那時婉言回絕了朕,如今,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讓你想與之連理成雙?”

駱承誌緩緩抬頭,朗聲道:“喬相幼女喬嫣然。”

此言一出,劉全祿隻覺自己的小心髒,差點直接從嘴巴蹦跳出來。

盛懷澤似沒聽清,又問道:“你說誰?”

駱承誌又朗聲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禦書房極是安靜,可聞針之落音,劉全祿已幾乎不敢喘氣,俗話說的好,老虎屁股摸不得,這龍的逆鱗更是揭不得,這駱承誌還真是不怕死的膽大啊,竟敢在皇上的傷口處,往裏頭丟鹽巴。

空氣中,已盡是濃烈的凜凜寒意,劉全祿一身冷汗直往外冒。

盛懷澤足足盯了駱承誌一盞茶時間,才道:“劉全祿。”

劉全祿頂著一腦門冷汗,立刻應道:“奴才在。”

盛懷澤拿過一本新的奏折,聲音蒼冷,垂眸吩咐道:“駱承誌殿前失儀,拖出殿外,打八十廷杖。”

劉全祿捧著拂塵,躬身應道:“奴才遵旨。”

廷杖聲劈裏啪啦響起,劉全祿不住地擦額上冷汗,一般的人,廷杖五十就要小命玩完兒,八十杖下去,這駱將軍不死也得殘廢,被杖打的人從來都是鬼哭狼叫,是以會事先在口內塞進布團,這駱將軍沒給他塞布團,他倒愣是一丁點也沒發出慘叫聲。

打到後來,已是血流一地。

杖刑完畢,侍衛將駱承誌拖回禦書房,駱承誌半匍匐在地,背後紅血殷殷,彙聚在地磚上,像無數條紅色的小溪蜿蜒流淌。

劉全祿跟在一側回殿,凝聲回道:“皇上,已杖責八十。”

盛懷澤抬首,淡淡開口:“你要娶誰?”

駱承誌心口如一,水滴石穿般執著:“喬相幼女喬嫣然。”

盛懷澤神色冷漠,一字字道:“駱承誌,你在找死麼?”

駱承誌咳咳兩聲,有鮮血嘔出,慢慢道:“臣並非前來求死,臣愛慕喬小姐,所以求她為妻,喬丞相已應臣之所求。”

說畢,又是幾聲壓抑不住地低咳,身子顫抖間,脖間有一物什,抖落了出來。

“哢嚓”一聲,盛懷澤突然將手中禦筆生生捏斷,死死盯著駱承誌脖間,那裏懸掛著一塊甚是熟眼的玉佩,眼睛幾欲噴出火來:“她將隨身玉佩給了你!”

駱承誌低頭,伸手將抖出來的玉佩,重新塞回裳內,應道:“是。”

盛懷澤一掌擊在禦案,大怒道:“劉全祿,把他給朕丟到天牢!即刻讓喬致遠滾過來見朕!”

午間,極度悶熱。

喬嫣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無聊起身,望向窗外,烏雲陰厚蓋頂,有風雨欲來之勢。

天牢,別稱死牢。

設在刑部,是刑部牢獄之中,最特別的牢中之牢,其內關押的犯人,全都是重刑罪犯,進到裏頭的,幾乎沒可能再活著出來。

八月初十,午後。

刑部天牢收押一名新罪犯,是從皇宮裏拖出血淋淋的一人,由皇帝親口下旨,打入天牢之內,入牢之因,宮裏押送之人隻稱,此人惹皇上龍顏大怒,並無詳細之因。

此罪犯疑點重重,自當向上級請示。

喬初然今年三十三歲,任職刑部,授刑部左侍郎之位,如今的刑部尚書因病休養在家,喬初然暫行刑部尚書之權,被告知此事時,喬初然前往一探究竟。

一看之下,不由蹙眉。

喬初然看著血淋淋的駱承誌,皺眉道:“你在禦前做了什麼?”

駱承誌慘白著臉,聲音低弱:“我向皇上請辭,言明要帶阿嫣離京養病,皇上生氣,打了我一頓板子。”

喬初然眉峰緊鎖,沉聲道:“簡直胡鬧!你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當場殺了你,你讓嫣然怎麼辦?”

駱承誌輕輕笑了一笑,虛弱之中有淡淡的柔情:“皇上遲早會知道,瞞不了多久的。”

喬初然目含擔憂,低聲問道:“你傷得很重,還能堅持多久?要救你出去,可能會很費功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不能私自放你離開。”

駱承誌額頭有密密的汗珠羅布,倦聲道:“肅伯送我有保命良藥,你先喂我吃下,我沒力氣了。”

喬初然尋到小藥瓶,喂駱承誌服下藥丸,而後找來心腹下屬,替駱承誌止血並看顧著他,自己則策馬回府。

駱承誌的情況,明顯很不好,不能耽擱太久。

到得家中,喬初然直接尋到喬嫣然,神色嚴肅道:“嫣然,駱承誌被皇上打了板子,關到了刑部天牢,情況很不好,他救你兩次,又為你至此,你去求皇上放他。”

喬嫣然隻低罵一句:“這個笨蛋。”

而後,拔腿就往門外奔。

馬車一路疾馳,到得宮門之外,守宮侍衛例行查檢,有宮中出入腰牌或各宮手諭手旨,方可放行入內。

喬嫣然出入皇宮,從來都是由宮內有頭有臉的太監,親自接領入內,或者盛懷澤親自帶入帶出,從來無需腰牌或手諭。

駕車的馬夫,自然掏不出什麼通行憑證,喬嫣然一掀車簾,寒聲道:“你不認得我麼,我進宮什麼時候需要過腰牌!”

守宮門的侍衛自然識得喬嫣然,也知她與皇上關係匪淺,一時有些躊躇,卻仍道:“喬小姐,沒有入宮憑證,不得隨意放行,這是規矩。”

喬嫣然神色端肅,隻淡淡道:“這道宮門,我已來來回回出入過十五年,你確定不放我進去?”

第一回仗勢欺人,於是,順利入宮。

直尋禦書房,被小太監告知,皇上已回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