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來到勤政殿,卻被劉全祿誠惶誠恐地攔下:“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跑來這裏了?皇上正生您的氣,你不躲遠點,怎麼還趕著來挨罵!聽奴才的勸,快走吧,喬丞相這會都還在禦書房跪著呢。”
有晶亮的汗珠滴落,喬嫣然正色道:“我爹在為我挨跪,公公讓我躲到哪裏去,煩勞公公進去通報。”
劉全祿立著不動,一臉為難神色。
喬嫣然再耐不下性子,眸光灼烈:“既然劉公公難移尊步,我自己進去便是。”說著就要往裏闖。
不得允許,私闖皇上禁宮乃是大罪。
劉全祿忙張臂攔下,連聲道:“奴才這就去,這就去,您別衝動,千萬別亂闖。”
天空陰陰的暗沉,喬嫣然等在原地,愈發焦躁不安。
劉全祿很快回來,捂著高高腫起的一瓣臉頰,帶回皇上主子的旨意,苦聲道:“喬小姐,皇上說了,不見您,讓您回去。”
喬嫣然看著劉全祿腫似豬頭肉的臉頰,致歉道:“對不住,是我連累公公了。”
說罷,噗通一聲,直直跪地。
劉全祿大驚失色:“喬小姐,您這是做什麼?”
喬嫣然垂眉,聲音黯然:“我等皇上見我。”
劉全祿沉吟良久,開口勸道:“喬小姐,這麼多年,皇上待您如何,奴才都看在眼裏,您就別再讓他傷心了,他不見您,都是為了您好,他怕再不小心傷著您。”
喬嫣然閉了閉眼,眼中酸澀之意甚濃,卻不再開口。
劉全祿歎了口氣,冒著再被呼一巴掌的風險,再度去見皇上主子。
烏雲雖蔽日,可溫度卻極高,暴曬大半天的地磚,更是灼熱滾燙,喬嫣然衣衫單薄,跪地不久,膝蓋便被硬燙的地麵,梗得發疼。
沒有回音。
劉全祿本來就圓圓胖胖的臉,更是左右對稱地又暴漲了一圈,苦口婆心再道:“喬小姐,您就回去吧,皇上說了,不見您。”
額頭有汗珠沁出,又一滴滴落到地上,隻打濕地麵片刻,很快便蒸發幹淨,不留絲毫痕跡,喬嫣然有些頭暈。
已被徹底攆出來的劉全祿,蹲在喬嫣然一旁,再道:“要不您去求求太後娘娘?”
喬嫣然澀聲道:“求太後沒有用的。”
頭頂的烏雲一寸寸積深,喬嫣然的身形開始微微搖晃。
有豆大的雨點開始往下砸落,濺起灰塵被浸濕的氣味。
喬嫣然抬頭望天。
有涼涼的雨珠,墜在眼畔,似淚水一般流下。
腿已麻木的失去知覺,喬嫣然再撐不住地軟坐在地,裙角早髒的泥巴點點,雨勢漸大,已呈傾盆之勢。
濕發緊緊貼著臉頰,喬嫣然伸手推一推旁邊的劉全祿,聲音低回而哀傷,輕聲道:“你走吧。”
劉全祿的圓臉,異常喜慶的紅豔著,在雨水的澆灑下,似沾了水珠的灼灼桃花之色,猶自在勸:“喬小姐,您就別再和皇上倔了,快去躲躲雨吧,您身子才好一些,皇上怕擾了您養病,縱然時常念著您,這半年多來,都忍著沒去見您,您也體諒體諒他吧。”
喬嫣然滿臉是水,分不清是雨多些,還是淚多些,隻單手撐在地麵,慢慢垂下了頭,心中已黯淡無光,寂滅如灰。
大雨劈裏啪啦砸在身上,喬嫣然一無所覺,像失了靈魂的木偶,毫無生氣。
視線模糊中,有明黃色的靴子出現。
喬嫣然再慢慢抬起了頭,仰首看著盛懷澤,眼中燃起一點點明明湛湛的神采。
盛懷澤緩緩蹲落身子,將喬嫣然摟抱在懷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喬嫣然不再似先前那般掙紮,任由盛懷澤抱著,哆嗦著嘴唇,聲音顫抖,語調像一隻幽靈行走時的漂浮不定,隻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氣的。”
盛懷澤抱喬嫣然離地,回到勤政殿內。
直接抱入熱氣蒸騰的浴房,盛懷澤淡聲吩咐落霞和落袖:“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轉身之後,剛要離去,衣袍已被喬嫣然牢牢拽在手裏。
盛懷澤回頭,見喬嫣然黑亮的長發,潮濕地貼覆在蒼白的臉頰,一身髒兮兮的泥水極是狼狽不堪,臉上卻是強烈的乞求哀懇之色。
心中密密麻麻地絞痛著,盛懷澤再開口,淡而無波:“沐浴更衣之後,再來見朕。”
喬嫣然鬆手,盛懷澤離去。
秀發半挽,尚泛著柔軟的潮濕光澤。
喬嫣然再次跪在盛懷澤麵前,殿外雨聲嘩嘩,所有宮女內監全部退下。
盛懷澤看著喬嫣然半濕的頭發,下意識地蹙眉,低聲開口:“為什麼又沒擦幹頭發,不知道會浸著頭疼麼?”
喬嫣然目露哀求之色,答非所問:“你放了他好不好?”
盛懷澤已新換一身幹淨的衣衫,明紫衫裳,精致且華貴,斜斜坐在盡由明黃之色點綴的龍床之上,垂目看著跪在眼皮子底下的喬嫣然,暗自緊緊握拳,問:“你喜歡他什麼?”
喬嫣然靜靜開口:“他救過我兩次。”
盛懷澤淡聲反問:“就因為這個?”
喬嫣然抬眸凝視著盛懷澤:“我與他在一起,不會害怕。”
盛懷澤低眉睨著喬嫣然,怔了一怔,再道:“朕對你還不夠好麼,我哪裏讓你害怕?”
喬嫣然沉吟片刻,咬唇道:“那年,三皇子意外落馬……”
盛懷澤閉了閉眼,半晌才睜開,輕聲道:“原來你知道……你該明白,皇家的兄弟,是手足,也是敵人,若是他人登位,我哪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
微停一停,摯愛深深:“我雖對他人不仁,對你,卻從未有過半絲傷害。”
喬嫣然心中一酸,低聲道:“我知道,可我不想在皇宮,我討厭這裏。”
眼睛溶溶閃爍,再次求道:“你放了他好不好?”
盛懷澤眼中有戾氣一閃而過,冷冷道:“他明知你是朕的女人,卻還膽敢覬覦於你,本就該死,若非他對朕的江山立有大功,朕早直接殺了他,絕不會網開一麵,隻把他丟掉刑部天牢。”
喬嫣然靜了靜,再道:“要怎樣,你才能放他?”
盛懷澤星眸是冰冷的華麗,看向喬嫣然之時,卻是溫柔的璀璨:“明年春選,你嫁朕為妻,朕便放他出天牢。”
喬嫣然沉默片刻,開口:“我現在就給你想要的,你放了他。”
拔簪離發,長發如瀑滑落,解開腰間係帶,外袍繡襦柔軟墜地。
盛懷澤臉上喜怒莫辨,不出一言。
不過片刻的功夫,喬嫣然上身已隻剩一件肚兜罩體,跪得又有些久,踉蹌著起身,坐到盛懷澤身側,伸手解他腰間玉帶。
盛懷澤仍舊一動不動,兀自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