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水汽中,吳鳴洋的雙頰早已泛上酒醉後的暈紅。白天送走楊誌繁之後他接到大學時期好友的電話邀請,下班後來到警局外麵的一家火鍋店,與他開懷暢飲起來。兩個人閑聊中,吳鳴洋不免會談及最近遇到的工作繁瑣,包括在今天處理的某位青年一怒之下毆打自己親伯父。好友聽到這裏,臉色竟有些愕然。
“這孩子可能是鑽了牛角尖,動起手來都不顧及誰是誰了。看上去,他不是個壞孩子。要知道,他因為擔心伯父的人身安全,竟可以從東浜動身去省城半路上車貼身相隨。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剛做出令人稱道的義舉,卻又在不久就犯了糊塗。”
好友笑了笑,拿起酒瓶給兩個人的杯子再次斟滿。“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以前我跟老爹喝酒的時候聽他說過這麼一段話:現在的人都缺失著能持之以恒的信仰,所以在言行中往往做不到從一而終。比如說隨意從街上拉來一個人讓他承擔較長時間的社會工作,或許他在還沒能創造出物質財富的時候就感覺到誌得意滿。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在工作之後他都會幻想著今天該如何消費休閑,用什麼方式撫慰一下自己忙一天後的疲勞身體。盡管,這個人隻是在辦公室白坐了一天而已,可是他也會認為這是在為別人付出,理應得到什麼回報。我再舉個平常例子,打架的時候出了一拳頭最好不要考慮將它收回,否則這一拳就失去了打出去的意義。現今的人就像這猶豫的拳頭,一張一弛之後,漸漸地會步入進自我的保守中而自私。總以為自己是對的,卻又忽略了自己的雙腳還停留在原地,而痛恨著別人的不理解。”
“好一個痛恨別人不能理解。”吳鳴洋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黃鶴樓甩給朋友一根。“明明無所為,卻自負於自己有所大為,這樣就容易演化成無所不為。說實話,這些年辦的各種案子我都犯惡心了。有的罪犯就是因為一點點私利,妄自猜測別人的想法,最後釀成了一樁樁得不償失的悲劇。像我剛才說的那個孩子也是一樣,因為自己的父母沒了壓力很大,這時候他很容易敵視周圍的一切,或者是被一點小恩小惠所感動。敵視周圍,會讓自己變得孤立。感動於小恩小惠,就容易被人所利用。譬如失去了自己的正確判斷,連自己保護過的伯父都要下手痛打一頓。這樣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那也隻是極個別現象罷了,他畢竟隻是個孩子,不一定就是那極個別中的一個。”
吳鳴洋搖了搖手,吐了一個煙圈說道:“就因為他是孩子,所以墮落的可能性比常人的幾率更大。”
晚上六點四十分,李冬陽還坐在辦公室內,伏案書寫著楊誌繁父母命案的起訴材料,所長趙智茗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翻閱著先前楊占軍所寫的證詞。他們倆是絕對的現實主義者,雖確信著目前的工作並不能將孫翦投入大牢,但這些形式上的材料上報給市紀委後足以引起他們的重視。
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門衛老頭領著一個壯碩男子走進辦公室說道:“所長,這位警官來找你們。”兩人抬頭一看,認出了他是渭州刑警支隊的伊勒德。伊勒德雖一臉倦容,臉上卻充滿著興奮之色。
“趙叔,你們可不可以幫我寫份報告,我好上報給隊裏領導?在火車上我們真的遇到刺客了,我們完全可以依據這個事實上報,等待上頭下令批捕孫翦。”
趙智茗和李東陽對視一眼,互相間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驚疑。“怎麼,這怕什麼就會來什麼了?難道這些天我們嚴守的秘密轉移工作竟讓孫翦事先得知了?”李東陽低下了頭,他此刻的感覺是再也無顏麵對楊誌繁了。
“切,這不是你們保密工作的失誤,使我們墨俠一派的巨子傳令了派中兄弟,暗中雇傭了幾個小流氓演出一場好戲。隻有這樣,孫翦就再也抵賴不開作案的嫌疑了。”
“你要的報告我們絕對不寫。”趙智茗拒絕了**的要求,繼續說道:“墨俠一派的好意,我們墨客一派心領了。隻是這種不擇手段的方法,讓我感覺很惡心。既然你們不打個招呼就自行安排這場鬧劇,那麼擦屁股的事情還是別來麻煩我們了吧?為社會舉報貪官汙吏雖是墨門一項重要的工作,但是這份工作可不容許用卑鄙的方式將其褻瀆。墨者,民間俠義之人也,可再任俠使氣我們也隻是平民百姓。若是連最基本的遵紀守法都做不到,還談什麼精忠報國?”**臉色一變,轉頭看向李東陽。“我跟師父想得一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