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1領主(2 / 3)

飛機越過起伏不平的白色高地,地麵急遽地下降數千米,出現了連綿無際的草原。

如果還有某些乘客中懷著僥幸心理,以為這隻是一個惡作劇的話,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再也不能輕鬆了。隻見左右兩隻特別巨大的飛禽貼近機身,尖銳的雙爪扯住機翼。

脆弱的飛機在巨禽的挾持下,降落在下方低矮地帶一塊平整的草地上。

潘敏雙拳緊握,手心裏滿是汗水。

飛機駕駛艙內,真正的機長和副機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廣播中再度傳出提示音,“請各位乘客依次從液壓門離開機艙。”

駕駛艙內,地球人捕獲小組組長興致缺缺地歎息道:“人類提供的餐飲真難吃,但是為了積工分不得不出公差。”

他是此次任務的主要負責人,為了把整整一架飛機拖曳進異空間,幾個工作人員都有些覺得疲憊,不過此次捕獲地球人的任務完成得挺順利,族人一定會高興的,畢竟殖民堡壘已經好久沒有從外世界遷移新鮮的地球人了。

******

殖民堡壘是肯特人在地球上的殖民區域,同時也是一艘可疑跨越星群的空間飛行器。為了不讓地球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特地在百慕大海域開辟出了異空間。

奇異的環境擊潰了地球人的心理防線,少數人抱著椅子不願離開,更多人則是服從了廣播中的命令,其實留在機艙不等於安全。他們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麼事情。

王文達站起身來的時候,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

潘敏正在解開安全帶扣,她看起來比較理智,起身後從行李架上取下隨身挎包。

機艙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潘敏感到腦袋裏轟的一陣巨響,原本波動平緩的空氣仿佛被微波加熱沸騰,各種各樣奇特的震動在腦海裏形成不同的聲音。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潘敏努力地往前後看,想看看其他乘客是否也被同樣的痛苦所困擾。乘客們或驚恐或焦躁,卻沒有一個人感受到那不同於外界的能量波動。

潘敏隻能忍耐著劇烈的耳鳴和惡心感,搖搖晃晃地走下升降梯。

王文達立刻從旁邊扶住她,“你不舒服嗎?是暈機了嗎?”繼而因為她身體的寒冷而驚詫,“你怎麼這麼涼!”很習慣地就要去探她脖子上的脈搏。

潘敏下意識地搖頭推開他,看到對方受傷的神情,她心裏覺得很歉疚,她隻是很不習慣別人的近距離接觸。

草地上,十數頭大小各異的巨禽包圍著飛機,潘敏隻能仰視著它們,這群巨型鳥類的爪子銳利得可怕,飛機的機翼被戳穿了好幾個窟窿。

同行的同學們率先在平地上排好隊,大家都臉色蒼白,誰都不敢大聲喧嘩。

巨禽背上的騎手們輕鬆地跳下,顯示出與人類所不同的強悍身手。

一個騎手走到地球人的隊伍前,生硬地用中英雙語提示乘客們先整隊過安檢,之後領取大宗行李物件,最後等待領主們前來選取。

“領主們?”從提示中聽出了什麼,比較要好的同學們趕緊紮堆站在一起。

地表上升起一座附帶安檢器材的建築物,就像憑空出現一樣,之前根本沒人發現草地下麵另有乾坤。也許肯特人掌握的科技比起地球要超出數百甚至上千年。

肯特人騎手要求俘虜們從安檢門中通過。潘敏被驅趕著排在隊伍中後方,她勉強壓下不適感,戒備地觀察前方人群。

隻見前方的俘虜們在通過安檢門時,門上的警示燈發出不同顏色的光。大多數人是黃色或綠色的,他們被分別帶到不同的地方等待。

潘敏心裏一跳,這“安檢門”是篩選分類器嗎?

到了王文達的時候,顯示了橙色燈光,他是第一個顯示出這種警示燈的,於是被騎手們分在另一邊。王文達頻頻回頭看向潘敏。

她不安地躲避著王文達的視線,然後鼓起勇氣走過那道狹小的門口。

嘟的一聲輕響,是綠色的。

潘敏鬆了一口氣,她可以和大多數人分在一起了。

******

[這裏是肯特星駐太陽係殖民堡壘,軍事代號82ai,新一批地球俘虜到貨中,等待各個居住單元認領。]

消息通過中央電腦在殖民堡壘的九個層區傳遞。

肯特人是在數百年前登陸地球的,比起轟轟烈烈地開展殖民計劃,這一代的肯特領袖更傾向於避世的生活,於是這群異星來客在百慕大海域開辟了異空間,此後一直潛藏。

隻是偶爾地,出於服務類行業的需要,才會到外界俘虜地球人。

幾百年前俘虜的地球人繁衍到現在已經是將近三十代人了,他們也十分歡迎新鮮血液的加入。

此刻,剛剛被強製入境的新俘虜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隻能不安地等待。

不久之後,出現了第一批飛行器,在通過身份驗證後,二話不說地直接打開底艙,投射出藍色的傳送光帶,吸入人類,快速飛走……

緊接著出現了第二批、第三批。

這樣的情景超出俘虜們的常識,他們惶惑地四處躲避那種藍色的“吸人光柱”,飛機下幾乎擠滿了被嚇壞的同學們。

潘敏隻能慌不擇路地躲到一頭巨禽的陰影下,哪知道這隻巨禽突然垂頭打了一個噴嚏,巨大的聲響震得她耳鳴,綠色的粘液鼻涕糊了她身上一大片。

潘敏有一點點的小小潔癖,之所以說是“小小的”,是因為她還沒有達到一天要洗三十幾次手才罷休,被人碰過一下都要反複搓幾遍澡。她潔癖的程度僅止於不喜歡與其他任何生物進行體液性接觸——譬如很小的時候,媽媽嚐過食物冷熱再喂她,小潘敏就展現出寧死不屈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精神,不論媽媽爸爸如何誘哄,都堅貞不屈地緊閉小嘴。自從上了解了各類疾病的傳播方式後,更是對於各類體液接觸談虎色變,旁邊若是有人打了噴嚏,當即屏息凝氣,扭頭就走,瞬間離開一百米外。

從小到大,潘敏第一次被這麼大片的唾沫星子沾得滿身都是。真的忍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死掉算了!

恐懼、憤怒、膽怯,幾種劇烈波動的情緒讓潘敏腦袋充血,上方的巨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退後幾步,露出影子下的潘敏。

突然刮過一陣冰寒刺骨的冷風,潘敏顫了一顫,腦袋清醒了些。

風過後,天空上傳來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聲音。

“我來領取地球人。”很醇和的聲音,同時也顯出一種晶瑩剔透般的淡漠。

隻見天空上憑空站立著一個人影,逆著光,大概能看清他的輪廓。棕褐色的長發被空中的風吹得亂飛,俯瞰地上的人與非人,他雙目上縛著一道深色的布帶,卻讓人感覺到如有實質的目光。

中央電腦的電子音響起:[身份確認,第九層領主,艾吉。身份核實,可以領取。]

空氣中傳遞讓人平靜的因子,被稱為艾吉的男人雙腿勻稱細長,腰身細瘦,身體比例和地球上的普通男性有著可以區分的差異,卻協調美麗得讓人忍不住要歎息。

他這是失明了嗎?潘敏想。明明眼睛是被覆蓋著的,卻讓她有種被掃描的感覺。

潘敏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發現由於剛才的抓狂,自己現在已經從巨禽陰影裏暴露出來,她試探地向退後的巨禽身下躲去,卻被巨禽一個退後,再度地暴露了出來。

後方的天上陸續又飛來兩架飛行器,因為發現艾吉而退讓地滯空懸停。

艾吉慢吞吞地思考了幾秒,或許隻是在發呆了幾秒,由於蒙眼巾遮擋了雙目,眾人並不知道他其實一直在注意潘敏。

潘敏身上黏糊著巨禽的口水,臉上又是憤怒又是暴躁,紅彤彤的,艾吉覺得這隻地球人格外可愛。

[請挑選。]電腦提示。

艾吉向潘敏指了一下,“下麵這隻。”

[身體強度g-級,默認非體力輔助性行業,不建議您采用。]

“不改了,就要這隻。”

躲藏在飛機陰影中的地球人們因這段對話而或憤怒或心驚肉跳,把地球人用“隻”來計數,那是何其不禮貌的行為啊,他們以後會麵臨什麼樣的生活?

四周的風活躍了起來,眾目睽睽下,潘敏不能自控地向上浮起,她掙紮地抓住身邊的能抓住的一切重物,不管是誰的行李箱也好,草葉也好,然而毫無效果,她隻覺腦袋一暈,睜開眼就發現自己飄到半空中。

她膽戰心驚地低頭,隻見十數隻巨禽,十數個騎手,全都抬頭看著她。

“啊啊!”潘敏驚叫起來。

艾吉歎氣道,“這隻好像不太乖順。”苦惱的表情就像剛買到一隻會在半夜亂叫的狗。

從近處看,更能看得出他與地球人的差異。

皮膚白得猶如刷了一層白色的牆灰,完全不見血色,甚至連其他膚色沉澱都沒有。

艾吉脫下身上的披風將潘敏包裹住,以壓倒性的力量製止了她的掙紮,直接夾在腋下,轉身向平整的草原正中央飛去。

他的速度非常快,潘敏後來幾乎看不清地麵上的情景,隻能辨別出地上的色塊飛速地變換。大約半分鍾後,艾吉停在一塊深紫色草原上空,紫草反射天光的樣子就像波光粼粼的紫色鏡麵。

艾吉伸出手向下揮開,地麵的光斑陡然活躍起來,平整的草地中央出現一個機械頁片所組成的地上門,頁片層層劃開後,深不見底的洞口顯現出來。

潘敏顫抖了一下,莫非他想就這麼通過,可是洞口那蒼藍色的電弧怎麼看都像是高壓電!

眼前景色突的一黑,待反應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什麼時,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艾吉的背上左右刺出兩根骨刺,伸長後舒展開來,成為一雙仿佛能遮天蔽日的灰色蝠翼。

灰黑色的柔順細毛覆蓋了整雙翅翼,在陽光下反射炫彩的柔光,雙翼張開能量網,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道可見的保護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