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曄帝聞言頓了一下,才開口道:“九弟近日事務繁忙,想是也快到了。”眼風一掃,身邊的太監總管湊過來低聲道:“萬歲,先前已經派人去帶铖王爺了,應該快到了。”
燮曄帝揮了揮手,示意是讓他再去催催,太監總管得令,鞠了個躬轉身從小門出去了。
燮曄帝又道:“請公主入席。”
一邊侍立的內侍急忙上前去引著舞陽公主到早先為她安排的席位上坐下。
舞陽公主坐下後仿佛察覺到了淩遙的目光,忽然回頭對淩遙別用深意地看了淩遙一眼。
淩遙一愣,待她定睛去看,舞陽公主卻已轉過了頭。
她方才,似乎從舞陽的眼中看見了挑釁和嘲諷,是她的錯覺麼?
舞陽公主坐定後,郭皇後對身邊的太監下令道:“傳歌舞吧。”
太監領命傳令下去,不一會大殿中便奏起了樂聲,身著雲衫的舞女們款款入殿,隨著樂音翩翩起舞,水袖輕曼,氤氳一片朦朧。
一舞終了,有內侍尖著嗓子來報:“铖王爺到了。”
淩遙聞言一震,立刻抬頭向門口看去。
隻見沈碧铖一身湛藍錦袍,帶著慣常的溫潤笑意,步履平穩地踏進了虛清大殿。
他似乎清瘦了一些,滿頭烏發用一根翠色的玉簪別住,幾縷碎發隨意撒下,整個人像平時一樣溫潤如玉,卻又自在不羈。
他走到大殿正中,一撩袍角跪下行禮道:“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燮曄帝一招手,對沈碧铖和顏悅色道:“九弟,前些日子要與你和親的舞陽公主已經到了。”
他一言罷了,舞陽公主早從位子上站起身來,走到沈碧铖身邊,盈盈行了一禮,口中道:“铖王爺。”
“公主。”沈碧铖微微側身,讓過了她這一禮。
“如此看來,對於我父王和親的提議,铖王爺是答應了?”舞陽公主絲毫也沒有尋常女兒家的羞澀,水靈靈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沈碧铖,直接詢問結果。
“對於和親一事,铖正要向皇兄稟報。”沈碧铖轉身對燮曄帝遙遙躬身,“臣弟已經想清楚了。”
“九弟你一向深明大義,朕相信當著滿朝文武和這麼多皇親國戚的麵,你不會讓朕失望。”燮曄帝盯著他,緩緩說道。
“是。”沈碧铖應道。
沈翊霄正抽了帕子幫淩遙擦衣袖上的酒液,卻忽然感覺到他握著的手臂一陣僵硬,他抬起頭來,就看見淩遙一瞬不瞬地盯著大殿正中的沈碧铖。
就聽那藍衣挺拔的男子清潤的嗓音在整個大殿中響起,“臣弟可以迎娶舞陽公主。”
“啪!”塗著丹青豆蔻的水潤長甲應聲而斷,淩遙卻完全恍若未覺,仍舊愣愣地盯著那長身玉立於殿中的男子。
曾經水波瀲灩的眸子裏隻剩一片死寂。
什麼?
他說什麼?
他說他要娶……
陰冷的疼痛從心口一點逸散出來,逐漸逐漸地侵蝕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她渾身冷得發抖,痛得絕望。
卻什麼也不能做,隻能僵坐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他站在另一名女子麵前,說要娶她。
原來如此,過往所有的那些溫柔眷戀,那些關懷掛念,竟都隻是她的錯覺麼?
他的溫存,不單單隻是對她,他也可以對任何一個女子敞開懷抱,對他未來的妻子敞開懷抱。
他是她獨一無二的“九叔叔”,可她不是他唯一的“七七”。
淩遙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為了大婚精心保養的長指甲根根寸斷,十指連心,痛徹心扉。
“如此,朕立刻著人準備大婚的布置。”燮曄帝也沒有想到沈碧铖居然這麼痛快就答應了,急忙開口說道,無論沈碧铖為什麼忽然鬆了口,他都不能允許他回頭。
“皇兄容稟,臣弟的話還沒有說完。”沈碧铖對殿內各處的議論紛紛視而不見,繼續說道:“臣弟可以迎娶舞陽公主,但隻能許她側妃之位。”
“什麼?!”燮曄帝還沒說話,站在沈碧铖身邊、方才還對他眉目傳情的舞陽公主先怒了,她伸出塗得鮮紅的指甲指著沈碧铖質問道:“沈碧铖你說什麼?我堂堂西涼舞陽公主,你要我做你的側妃?!你竟如此藐視我西涼國?”
“公主恕罪。”沈碧铖淡笑著對她微微躬身,淡色道:“铖並非輕視西涼,隻是铖的正妃早已另有其人,公主若堅持要嫁給铖,便隻能是側妃之位。”
他話音一落,殿內眾人的議論聲立時如海潮般掀起。
誰都知道沈碧铖曾經幾度拒絕過燮曄帝的指婚,直到今日王府裏連個女主人都沒有,而此時他竟然說他已經娶有正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