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
婦人惶惶然低下頭去,緊抓著男孩手臂的手一下子鬆了開來,無力地垂在身側。她怯怯地看了男孩一眼,卻又似乎承受不了男孩眼光似的避開了眼神,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決定……了……”
深處的黑暗裏傳來一聲輕笑,看不見人的男子似乎對婦人的回答很滿意,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可以走了。”語調輕淺,卻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壓力。
聽到他的命令,婦人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立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了。隻剩下被留下的男孩靜靜地站著,燭光下的神情詭異莫測。
屋子裏恢複了寂靜,凝滑的燭淚滴在地上發出“喀喳”一聲脆響,像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陰影深處慢慢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就像是一團蠕動的黑霧,漸漸地行進到男孩身前,忽然,從黑霧裏伸出一隻手,一隻白皙細膩的手,仿佛少女的纖指一般細嫩。那隻手伸到男孩麵前,指尖輕輕一挑,男孩的眉心便多了一道傷痕,殷紅的血慢慢地滲了出來,順著他的鼻梁一直淌下他尖細的下巴,無聲地滴在地上。
“害怕嗎?”男子的聲音從不停蠕動的黑霧裏透出來,依然微弱卻清晰。
男孩驀地抬起頭,眉眼在殷紅的血痕映襯下分外的嫵媚,他唇畔露出一抹瀲灩的笑意,黑沉沉墨玉也似的眼眸正正盯住黑霧中的一點,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不怕,因為,我需要你。”
“非花!”
緋紅的身影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來人穿過街道跑到她麵前,穿越人群的時候還差點被馬車撞到。
她嘴角噙著笑,看來人頗狼狽地在她麵前站定,開口揶揄道:“什麼事讓你這麼拚命?”
阿九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一臉憨厚的笑容:“非花,嘿嘿,阿三要我告訴你,最近朝廷有人要找非霧的麻煩。你和非霧她說,說一聲啊,告訴她要小,小心一點。”
她看著阿九一邊撓頭一邊紅了臉,心下暗笑,嘴上卻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和非霧說的,說阿九很擔心她。”
阿九原本隻是紅了臉,聽到她這麼說,一下子從頭到腳便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他不知所措地擺擺手,尷尬地看著她,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幹脆轉身就跑。
她看著阿九跌跌撞撞的身影穿過人群,唇畔的笑意慢慢收起,臉上平靜無波,仿佛剛剛根本沒有笑過一樣,神情冰冷漠然。她收起目光,繼續朝自己原先的方向走去。漸漸地她走離了喧鬧的大街,拐進了一片寂靜的巷子,停在了一扇古樸的雕花木門前。
“吱呀”一聲門開了,她走了進去。
屋裏的炕上坐著一個人,聽到她進來的聲音,那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回來了,非霧。”
屋裏昏暗的燈光下,兩張一摸一樣的臉微微笑著,明明是那麼動人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是那麼的冰冷。
緋衣女子的表情在燭光下如有暗流洶湧,她微笑著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嗯,回來了。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