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裏,他戛然而止。
室內霎時一片安靜。
廖靳西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小丫頭,出來這麼久。家裏人該著急了,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葉安兮瞥了眼旗袍,點頭。
送她回醫院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葉安兮心神有些不寧,從昨晚的訂單最後到底葉安琪給記到她賬上沒有到這個月的工資雖然又漲了可還是不夠媽媽的醫藥費,又想到下個月A大就要開學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沒有著落,還有爺爺在醫院情況怎麼樣……
最後,思緒不知怎麼就落在身邊的人上。
廖叔叔剛才,應該是在回憶吧。
按照廖叔叔的話,那個她,旗袍的主人,大概真的是一位極美極美的女人,自信,張揚,耀眼,讓人覺得嫉妒都是種罪過。
隻是,怎樣的經曆會讓廖叔叔對她閉口不談呢。
追求被拒?
葉安兮下意識地瞄了眼正在開車的廖靳西。他穿著銀灰色西服,袖口被簡單挽起,露出幹淨的有力的手腕,瘦削修長的手握著方向盤,側麵輪廓十分好看,眼鼻唇眉都恰當好處,神情因專注而有魅力。
廖叔叔被拒絕,一定不是因為臉!
葉安兮臉悄悄紅了,認真地想著。
“小丫頭,想什麼呢,臉都紅了。”廖靳西偏頭,好笑地看著林安兮。
被抓了個正著,林安兮臉更紅了,卻還是嘴硬地否認:“哪有,廖叔叔,你看錯了。我隻是有點熱,這車裏太悶了,是這車太悶了…”
廖靳西瞥向運作正常的空調,麵色古怪,嘴角彎出一個弧度:“是啊,確實挺悶的。”到了醫院,林安兮剛進媽媽的病房,就看見一群醫生護士緊張地推著一張病床出來,上麵躺著一個蒼老虛弱的中年婦人,匆匆而過。
她猛一個激靈!
媽媽!
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手術室門口。
葉安兮靠著牆,捂著臉,一點一點從牆上滑了下來,最後抱膝蜷成一個小團。牆體的冰冷觸覺從薄薄的襯衫中透過來,此刻雪白的牆在冷冷地燈光下看起來無比刺目。
她好怕。
已經六個小時了,裏麵還沒有結束。
她想到剛剛醫生和護士們將媽媽推進去時,媽媽臉上慘白的顏色和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心電圖就忍不住心驚。
如果、如果這一次媽媽沒有挺過來…
她不敢想象。
雖然她不知道當年媽媽做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在作為葉家四房少奶奶時還是生下了不是葉家血脈的她,以至於讓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葉家那樣灰溜溜的掃地出門,成為整個A市的一場笑話。
但她不在乎。真的!
她是媽媽啊!養了她十九年的媽媽啊!還記著四五歲的時候,她因為被林安琪等一群兄弟姐妹嘲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而躲在花園的角落裏默默地哭,不願意回房間。
她在外麵呆了四個小時,沒有一個人發現她不見了。周圍靜的可怕,偶爾會有一兩聲昆蟲不明的咕叫聲,隻有漫天如玻璃碎渣般的細碎星子一直看著她,嘲笑著她的孤獨。夏天夜晚的分冷極了,凍得她蜷成一團,昏昏欲睡。
是媽媽找到了她,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安慰她,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淚。媽媽的手暖暖的,幹燥的,像是春天晾在外麵的幹燥衣物被風撲在臉上時的柔順觸覺。
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撲到媽媽懷裏,抽抽泣泣地問媽媽,為什麼她沒有爸爸。
媽媽扳過她的臉,溫和而認真地說道:“小兮,每個人都會有爸爸的,隻不過有的小朋友的爸爸可以陪在他們身邊,而你的爸爸隻能遠遠地看著你長大,所以,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不然爸爸擔心好嗎?。”
媽媽說的話,她聽不懂,幼兒園的老師才剛剛講過,爸爸媽媽和小朋友才是幸福地一家人,為什麼爸爸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可是她懂事地沒有打斷媽媽,因為她發現媽媽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神色無比地平靜,像是被自己的話說服了一般。
後來,媽媽牽著她回房間。夏天夜晚的風涼涼地,在昏黃的燈光和白月光的照耀下,她們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黑暗回家,背影在身後拉出一長一短兩條。
當時,她甚至懵懵懂懂地想,如果時光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