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葉兒在心裏罵了徐氏無數遍,卻又不能做些什麼,最後隻得含淚睡著了。
幾天後,竇傑再來送東西的時候,胡葉兒實在氣不過,一把拉著他的袖子走到外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給他聽。
“二叔,我娘和我說這些東西夠咱們吃好久的了,叫三姐她別再往這邊送了,她也不容易,留著自己慢慢吃。”胡葉兒憤憤道:“我們這不是存食的地方,屋子裏養著大耗子呢!”
胡葉兒的聲音很高,徐氏卻依舊穩如泰山地盤腿坐在炕上做針線,眼皮都不動一下。劉氏都臊得慌,可她卻和沒事兒人一樣。
竇傑啊了一聲,憨厚地笑了一下:“行,回頭我和她說說,這次的東西你先收著。”
胡葉兒回房後,劉氏問了一句:“你三姐送什麼來了?”
胡葉兒看了看手裏的包袱,高興地說:“是槽子糕和土細棉,娘,三姐她怎麼就這麼能耐,知道你正愁沒布料做小衣裳和片子呢?”
劉氏歡喜無限地接過了包袱,摸了摸那土細棉,忽然臉色黯淡了不少:“還不是你四嬸的事。”
“四嬸?”胡葉兒一臉懵懂,四房的趙氏去世時她還小,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劉氏本想對胡葉兒說,看到旁邊的徐氏豎起了耳朵,當即換了話題:“沒什麼,你過來幫我扯一扯這布,看起來有好些。”
“那肯定了,咱三姐最大方,布也是整卷整卷的給,不興扯個一尺兩尺的還要嚷得別人都知道。”胡葉兒興致勃勃地幫著手,還故意看了徐氏一眼。
在徐氏偷鴨蛋之前,胡葉兒很看不慣她炫耀東西和支使自己娘做事的做派,礙著大家住在一起才沒說什麼;徐氏自己給臉不要臉,把僅剩的一層和氣窗戶紙給撕破了,胡葉兒當然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不必管其他的。
徐氏聽到胡葉兒這話後臉頓時紅了,她這個人沒羞沒躁什麼都不怕,最怕是別人瞧不起她婆家送東西的手筆,這是虛榮勢利之人的死穴。她很想跳起來反駁胡葉兒,可惜婆婆拖人送來的碎布頭還在她手上,劉氏那一整匹的土細棉實在太驚人,叫她沒那個底氣開口。
徐氏臉上發燙,嘴裏發苦,眼睛卻又忍不住直往劉氏她們那邊瞧。
胡萊給劉氏的土細棉是她之前在磚瓦窯換回來的,一直積壓在箱底沒用上,正好劉氏即將要生孩子需要這些便送了過來。對於倉庫豐實的胡萊她們來說,這個實在是沒要緊的東西。
然而對於劉氏和徐氏這樣的鄉下媳婦來說,這可不是什麼輕禮!在風調雨順的年頭,她們想要得到一整匹全新的棉布已是很不易,更何況是在物資極度缺乏的亂時。劉氏不斷地撫摸著這匹嶄新的還帶著折痕的布,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幸福笑意,心裏不斷籌劃著該做些什麼樣子的小衣裳。片子用舊衣服改改就好,可不能糟蹋了三丫頭特地送來的新布!
“娘,我要吃槽子糕!”
一直沒能等到徐氏的眼神暗示,她的兩個兒子等不住了,齊齊地嚎道。
“你們想吃和我說什麼,找有的人要去。”徐氏笑著說:“他三嬸,孩子小,嘴饞不懂事,你隨便揪一塊兒給他們嚐嚐味兒吧?”
“要整塊的!”徐氏的大兒子抗議道。
“她有一大包!”她的二兒子補充道。
“哎,你們這孩子……”徐氏寵溺地看了自己的倆小子一眼,又滿懷期待地將目光轉向了劉氏。
劉氏是個軟弱又愛臉的人,無論之前有什麼口角,隻要她拉下臉讓孩子開口鬧騰,劉氏就不太懂得拒絕。
可是這次的劉氏像是聾了一樣,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頭也不抬起來,依舊輕輕撫摸著手裏的棉布。
徐氏等了好半天,見劉氏依舊沒什麼反應,不由得耐著性子提醒了一句:“他三嬸?”
“啊。”劉氏抬起頭,眼睛短促地看了徐氏一下,隨即又飛快地收回了目光:“我家葉兒也小。”
徐氏愣了,劉氏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葉兒本還有些擔心自己娘抹不開麵子,看到她這麼說,頓時有了極大的勇氣,當著徐氏的麵把槽子糕收回了箱子裏,重重地關上了箱子門:“我也不懂事,我霸食兒,你們誰要來搶我咬不爛你們!”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規矩教養都沒有!”徐氏惱了:“不就一點槽子糕,你倆哥哥想吃怎麼了?你個丫頭片子也配吃!”
“我沒有規矩教養,你們家有,大災年的伸著手朝人家要吃的!”胡葉兒一步不讓:“討飯的都沒你們這麼不害臊!”
“喝,你說誰是討飯的?”徐氏放下手裏的針線,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