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同樣也被周圍人的指責臊得抬不起頭來,她縮著身子,心裏懊悔不已——都是胡家人自家心肝黑,關她什麼事兒?早知道今兒就不必來,花錢找罪受!
“今兒大家都在這裏,方便我做個見證!這些是給老五這個孩子治病花的錢,還有還高利貸的錢,給幾個孩子買衣裳的錢,我都一筆筆記好了。”賽金花走到胡老太太身邊,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妹子,這事兒不小,咱們還是明人不說暗話的好!眼下你們能因為窮把孩子給扔了,將來這幾個孩子要是發達了,賬該怎麼算?我也不要多的,這些年我養他們花多少錢,你們家就給我多少,這孫子孫女兒呀還是原封不動的讓你們領回去,怎麼樣?”
賽金花此話一落,旁邊就有個不平之人立即起哄接腔:“胡家老太太,趕緊答應吧,這可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孩子不出息人家幫你養著,出息了你吃個現成,還不要利息錢!”
胡老太太恨不得跪下求賽金花別再說話了:“老姐姐,沒有這麼說的……他們已經被除了族譜,那就是你家的人……我們也是窮,沒辦法,你有錢,正,正好……”
胡老太太本想把高氏的觀點擺出來,然而今天這個場景令她過於羞憤導致口齒不清,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反而越描越黑。胡仁一家是壓根不在乎,照舊笑嘻嘻地吃肉喝酒,高氏則心中懷恨不肯出來擔著罵,大半桌子的胡家人就這樣由著胡老太太一個人無地自容,就連胡嬌兒都貓著身子一聲不吭。
“那行,隻要老妹子你肯說這句話就好!”賽金花截住話頭:“列位鄉親,胡家老妹子的話想必你們也聽到了,日後要是他們找我要孩子,大家心裏有杆秤!”
“放心吧賽大娘,除非說人家不肯在咱們莊子裏呆了,還是要說話算話的!”一個人笑著道。
“可不是,咱們這麼老些人見證著呢!”
就這樣,賽金花取得了輿論上的初步勝利,心滿意足地叫魯家廚子班繼續上菜,大頂棚裏又是一片誇讚她豪邁大氣的聲音。胡老太太實在坐不下去,隻能帶著胡嬌兒和高氏以及金童玉童灰溜溜地走了,胡仁一家則堅持吃喝到了最後散席的時候,臉皮之厚心理素質之強令許多人無比佩服。
賽金花和胡萊他們本以為,流水席結束後總算可以安安頓頓地消停一陣子了,沒想到搬進新宅還沒幾天,新的麻煩很快就接二連三地找上了門。
俗話說的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賽金花並不怎樣有錢的時候,她和一些較為親近的本家親戚關係一直是不鹹不淡的,難得走動;如今她發財的消息一傳出去,不說遠的近的親戚上門來請安問好表示要常走動來往,就連一些遠到出了十八服胯骨上的親戚也來聞風前來打秋風。
比如今天來的這一大家子,自稱是賽金花祖父的表叔的寡嫂的侄子的外孫的表侄子,叫馮正業,帶著老婆和兩個兒子前來投奔賽金花,怎麼攔都攔不住。其他的人在東廂房接待一下就能打發,這表侄子一家卻是橫衝直撞想要進正房,好容易才阻下來,心不甘情不願地盤坐在東廂房的炕上。
“大姑,這是你倆侄孫,快來給你們姑奶奶磕頭!”馮正業唾沫橫飛,大大咧咧地揮著胳膊道:“大姑,你看看這倆小子,長得多好!隻可惜家裏窮,吃不好穿不好,要是能吃幾口肉,保準能長得更體麵!不是我說,大姑啊,你一個老人家獨自住著這樣大的房子,實在是有些空蕩了!那些個圖謀不軌的,可不盯準了你家裏沒有勞壯嗎?就是平常吃個飯,孤零零一個人多不熱鬧,多淒涼哇!”
胡桃坐在賽金花的懷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馮正業誇誇其談,心中佩服不已。
首先她壓根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理清那一大堆混亂的關係,決定叫賽金花大姑的;其次,見過打秋風的,沒見過打秋風這樣不要臉還理直氣壯的!圖謀不軌的,說的不正是他們自己嗎?
什麼叫孤零零一個人,他們姐弟仨不是人嗎?
賽金花對馮正業的話也不是很滿意,疏離地笑著道:“瞧你說的,我這家裏不是還有三個孩子嗎?別的不說,最大的那個,力氣一個頂好幾個大人呢!”
“大姑,話不是這樣說。”馮正業的老婆看起來老實,沒想到一開口更加驚天動地:“他們和你什麼關係,不沾親不帶故的,那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白費糧食柴米!你倆侄孫那就不一樣了,那都是實在親戚,將來隻有他們才配給你老人家頂牌子摔盆呐!你把你兩個侄孫養起來,幫他們娶媳婦生了孩子,那就是你嫡親的孫子!我又是個沒婆婆的,以後這倆孩子叫你一聲奶奶我絕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