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3 / 3)

“那個男人該殺,”宋小媛說,“但是你不應該坐牢。”現在宋小媛又覺得我坐牢坐冤了。

我說:“假如你是法官就好了,那樣我不僅不用坐牢,而且還能給我封個為民除害的英雄什麼的。”

宋小媛笑,“你坐牢也好,不然能把童貞留到現在?說來我倒要感謝監獄,我生活中最純貞的一名男人,他居然是從監獄裏出來的。”

“這麼說你不會為剛才的事怨恨我了?”我說。

“不,”宋小媛撲到我的身上,用手指捏著我的鼻子,“我饒不了你,我要你再來一次。”

“我……行嗎?”

“怎麼不行?”宋小媛說,“我不僅要你行,而且還要把你調教成最棒的男人!我心頭一熱,抱住了宋小媛。

宋小媛終於使我獲得了成功——她重新操縱皮筏和槳櫓——槳櫓在她的撫摸親吻下十分爭氣地挺立,並進入她的深淵,在深淵裏有節製地運動——皮筏愉快而穩當地航行,在流水的聲音和宋小媛哼喲哼喲的情歌中,又像是一個活躍的舞台,因為宋小媛生動的姿態和歌聲,勝過了舞台上的任何表演——那是發自她生命體的天才的音樂和舞蹈,深深地感染和教育我,使我快樂、癡迷、陶醉、成長和熟練。最後,我們順利地到達彼岸,並同時達到了快樂的峰巔。

宋小媛在到達峰巔時的那一聲聲亢奮的呐喊,像是一句宣言,宣告我真正的男人生活,邁開了步伐。

第二章歲月有痕

夏妝去醫院手術那天,穿的是一身藍色的球衣和一雙白色的球鞋——那氣透陽剛的裝束使夏妝的步伐和心情增添幾分的雄赳和信心。夏妝像一名去醫院做興奮劑檢查的運動員,正當她忐忑地走進紅十字大門……

4

“小媛,能不能談談你的朋友?”我看著宋小媛和夏妝的合影說。

那時候我已是臥室的那張水床上的常客,並且我正從床上爬起來——我和宋小媛又完成一次造愛。

自從那天深夜我們共渡愛河,自此每天我們都要造愛:一天兩次、三次,最起碼有一次。我們像森林,而我們的情欲或性欲就像森林之火。大興安嶺的大火兩個多月才被撲滅,而我們就像十個、二十個大興安嶺,更何況我們不是滅火,而是把火煽得更旺。

假如有什麼能使我的欲火稍微減弱,那就是那張合影。

每次躺向那張水床和從床上爬起來,我都會看見那張合影,它就像我肚腹上一顆很大的紅痣,我既無法忘卻它,也不能排除它的存在。

“怎麼啦?”宋小媛說,“為什麼突然對我的朋友感興趣?”“不是突然,”我說,“你把這張合影擺在臥室裏,我覺得你們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從我第一次看到它我就這麼想。你們一定是好朋友,但是把與好朋友的合影擺在臥室裏,我覺得……不合適。”

“為什麼?”宋小媛說。

“因為,每天她都在看著我們做愛。”

宋小媛說:“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把這張相片從臥室裏拿開嗎?”“不,我想要求你這麼做一定很難,”我說。“我隻想知道你把這張照片擺在臥室裏的原因。”

宋小媛告訴我,也像是自語:“我的朋友離開了我,但是我不讓她離開。她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勸阻?其實她很信賴我,就像我很信賴她。”

“她叫什麼?”我明知故問。

“夏妝。”

“能和我談談……夏妝嗎?”

宋小媛警惕地看著我,似乎懷疑我動機不純或居心不良,“看上她了?那麼關切。”她說。

“哪會,”我說,“隻不過她是你的朋友,而我想通過她了解你。”

“愛屋及烏,是不是?”

“不是。”我說。

“你就是愛上她也沒什麼,我才不怕呢。”宋小媛說,“就怕你愛上她,有一頂帽子你戴不起。”

“什麼帽子?”我說。

宋小媛說:“同性戀者。”

“你說什麼?”

“同性戀。”

“你們才同性戀呢,”我說,“把和女朋友的合影弄進臥室朝夕相處,還不是同性戀?”“不是,恰恰相反。”宋小媛說,“因為我的朋友她不再是女人,也就是說,她變了,變成一名男人。”

“男人?”

“是的,一年前她去做了變性手術。”宋小媛說,“她渴望做一名男人,非常渴望,所以就去做了手術。”

“後來呢?”我對後來一清二楚,但我還是想問。

“什麼後來?”

“手術後。”

“手術後她就成了一名男人,”宋小媛說,“我想應該是這樣,因為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她。她改變了性別和模樣,並且失蹤了。”

“所以你就把這張合影擺在臥室裏,作為一種紀念時時追憶,”我說,“或許還作為一種憧憬,想人非非?”“你說對了。”宋小媛說,“她說過她變成男人,就來找我,和我上床、做愛。但是她沒來。”

“小媛,”我說,“我真願意是你的那個變性男人朋友,那樣的話你肯定特別寵愛我。如果我說我就是你的那個變性成男人的朋友,你信嗎?”“不,”宋小媛似乎連察看我一眼的動作都沒有,並且回答得不加思索:“你不是她,絕對不是。”

“這麼肯定,為什麼?”

“因為,你和進入臥室的其他男人一樣,對這張照片上的我的朋友,充滿了好奇和色欲。”宋小媛說,“如果你是她,就不會整天屢屢對著照片上熟悉的自我,投入淫邪的目光。”

“我是這樣看待這張照片的嗎?”

“是的,和別的男人一樣。”宋小媛說,“如果說你和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你對我朋友的迷戀,已經達到了影響我們之間做愛的程度。我發覺你每次看這張照片,就對我冷淡,知道嗎?”“如果你這麼想,”我說,“請你把這張照片從臥室裏拿開,好嗎?”“不,我不會把照片拿開。”宋小媛說,“如果你繼續對我的朋友含情脈脈、問長問短,就請你從臥室裏走開,以後也別再進臥室裏來!”宋小媛驅逐的口吻和態勢,使我緘口。我再也不過問關於夏妝的事。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明知故問,夏妝是誰?還用得著去向別人打聽嗎?我明明知道夏妝是誰,卻偽裝不知道,我覺得這很可笑,可笑的情形就像一個腐敗的當權者,他本身就是腐敗者,卻還要在大會上作反對和揭露腐敗者的演講一樣。

我就是夏妝,或者說我曾經是一名叫夏妝的女人,但是卻佯裝不知,去向別人詢問。我這樣做的動機和目的無非是想掩蓋我曾是一名女人的事實。我害怕和恐懼事實的被揭露和暴露,這情形還是很像腐敗的當權者害怕被揭露,因而不得不高舉反腐敗的大旗一樣。

但是我曾經就是一名女人,這一千真萬確的事實就像一起強奸的案件;有一名女子被強奸了,許多人都知道;被強奸的女子是誰,也有人知道,但是被強奸的女子的相貌,許多人卻不認識,如果她再更名改性背井離鄉,就更不會有人知曉和認識——我的情形就是如此。

一年前那個轟動這座城市並波及半個中國的女子變性手術,就像一場怪異神奇的足球賽,令億萬人震驚和觀望,而我就是那名引起轟動和令人震驚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夏妝,是某文藝團體的演員。在她的要求和申請下,省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成功地為她做了變性手術……這是一則被各種報紙連篇累牘報道的新聞,它的發表使這名叫夏妝的女人聲名遠揚,卻使已變成一名男子的他無地自容。

就是這座一百平方公裏的城市、容不下一名新生的男子。成千上萬的人們像螞蟻爭先恐後地看好和覓求他新鮮的血肉。為了逃避這蟻窩般的城市,他隻好像一隻鳥一樣遠走高飛——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後悔這亡命的飛翔,就像沒有後悔從女子到男人的生命的轉變——她希望做男人的夢幻和理想由來已久,時間其實可以追溯到28年前,她兩歲的時候。

那是她第一次認識人的差別:人分男女。大人告訴她,屁股前麵有小鳥的是男人,沒有小鳥的就是女人。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因為她屁股前麵沒有小鳥。她由此還開始感覺到男女之間待遇上的差別:屁股前麵有小鳥的孩子總是特別受寵,反之則備受冷落。這一感覺產生在那一次她和哥哥爭搶一顆蘭花根糖之後。

那一天她的哥哥帶她出去遊玩,在離家不遠的學校的操場上,比哥哥小兩歲因而也矮一截的她最先發現了這顆蘭花根糖。她把它撿起來,而且是在她把糖撿到手之後,她的哥哥才看見的,這顆蘭花根糖油亮圓細,在那個饑餓的年代,令兄妹倆饞涎欲滴。兄妹倆都想獨吞這顆蘭花根糖,因而引發了爭搶和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