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多年的父女意外重逢本該感天動地,並閃爍著人間無比真善美的壯麗光彩,可這一家人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當崢明月把吳緒——也就是化名為吳緒的崢明緒拽回棚屋時,火盆還沒滅。
“大過年你哭喪個臉!惹我晦氣!”崢明緒一進門就使勁甩崢明月的手。
崢明月被他突然一嗓子嚇得一噎,哭聲低了一些,極不情願要鬆手不鬆手。
老爺子臉上也不好看,他一句話再不說,隻是悶著頭,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兩個小孩也不吭氣,王歡不想,王喜不敢。
在王歡關於家庭的概念裏,從沒有男性角色的存在,她知道外公這個玩意兒是在她娘六歲時人間蒸發的,可巧,她自己的爹也在她這個年紀人間蒸發了。
經過很長時間的參悟,王歡得出結論:一個男人放棄妻子家庭突然消失八成和其低劣人品以及另一個女人有關,因此她早在心裏把爹和阿公劃入死亡人口簿,她羨慕那些爹娘雙全的孩子,但從不幻想。
王歡就是這樣一個人,到手的才實在,想要就得幹,至於有個親爹這種事,既然不可能實現就沒必要為其費腦筋。
可現在居然憑空來了個阿公。
如果說剛才在王歡心裏還有一點點親人相逢的喜悅,此刻已蕩然無存,看這個阿公,矮矮瘦瘦,披頭散發,渾身髒的像個要飯的,再看他對崢明月的那張臉,哪裏像對親生女兒?倒像遇到了討債鬼。
過了好一會。
“爹,咱們一起過日子——”崢明月還在抽噎,但語氣非常堅決,“我找你快三十年——”說這句眼淚又下來了。
王歡一震,看了看她娘。
崢明緒也怔了一下,但他很快露出嫌惡的表情,“哪個要你找!”
“爹——咱們一起過日子——再不走了——”
王喜瞪著一雙牛眼,接受和處理信息都比較慢的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你個鬼!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崢明緒對女兒吼。
王歡看這這個所謂的外公,揣摩他奇怪態度背後的心理含義。
崢明月又哭了,“死也不走!一起過!”
崢明緒一瞪眼跳了起來,“你跟我過?我殺過人的,朝廷的通緝犯,你跟我過!?”
這一句話又把三個人聽呆了。
崢明月愣了好一會,“那也要一起過!”她爬起來,兩個人拉扯的幅度越來越大。
“我一個錢也沒!”
“我有!我有!”
王歡看到阿公的表情變了。
“你有?你有多少?”
崢明緒暴雨轉晴的臉上滿是得意,他左右翻看那張在五十兩字樣上蓋著“大漢通兌”紅方印的黃票,不時的匝一下嘴。
“你哪來這麼多銀子?”他扭頭問崢明月。
“攢的。”崢明月如實回答。
王歡心裏這叫一個不是滋味,她不能阻止娘親把他們家全部財產給一個外人——是的,在她看來,崢明緒就是外人,她也知道老頭剛才那個問題的真實含義是——還有沒有了——
王歡重重的深呼吸,努力壓製內心的怒火。
王喜卻很高興,他並不太懂一個嫡親外公的加入將導致家庭結構發生怎樣深層的變化,他高興,就是因為他娘高興。
果然,崢明緒湊近崢明月,“五十兩不夠!贖罪牌要兩千兩!”
在王歡看來他那副嘴臉可恨極了。
崢明月居然說,“歡兒有隻金鎖——”
崢明緒眼睛一亮。
王歡瞧了瞧他,如果目光能殺人,老頭這會兒定然倒地身亡。
然後她不慌不忙的從衣領裏掏出一根紅繩子,上掛一枚小金鎖,沒幾兩金,但其上雙朵蓮花的浮雕卻非常精細漂亮。
她立即又放回領內,“誰動這個,我死給他看。”她冷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