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猶如一場蒙昧夢境,她看不清,隻覺得痛,再回頭時聲音卻出奇的平靜:“爸,難道你忘了,湛予他是我的老公。四年前我說的話你們沒一個人相信,現在歆雅真的和湛予走到一起了,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傅占霆皺了皺眉,那淩厲的眼裏也閃過一絲異色:“這一切都隻是湊巧。這四年來湛予呆在咱們這個家裏,一麵到處奔波著為你打官司,一麵無怨無悔地照顧著歆雅、為你贖罪,這些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他要做任何選擇都無可厚非。”
“我有什麼罪要他贖?”傅佳音後退一步,覺得有些可笑,“這根本就是傅歆雅苦心孤詣的騙局!”
傅占霆氣得青筋暴起:“有人會傻到用自己的命來騙我們嗎?”
傅佳音還想再說:“爸——”
傅占霆卻不等她說下去,他怒氣蓬勃地指著大門口,厲聲說道:“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也不是你爸爸!”
腦子裏嗡地一聲響,傅佳音僵直了身子,是啊,四年的時光足以磨平一切,愛情如是,親情也如是。更何況這些脆弱的情感,一開始就被魔鬼覬覦著。
“好,我走。”
她咬了咬唇,轉身就要離開,傅歆雅卻推著輪椅追過來,懇求說:“姐姐,不要走,爸爸隻是在氣頭上,一會兒就不會怪你了。”
傅佳音回眸,一字一句地說:“傅歆雅,我看你還能騙多久。”
她說完,袖口一抖甩開傅歆雅的手,從樓梯口狂奔下去。
窗外雷聲大作,暴雨交加。仿佛還是四年前那個雨夜,警察來敲傅宅的門,她萬分惶恐地跪在地上,求父親相信自己,可是父親卻一把甩開她,厲聲說著:“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肯放過!你滾!我傅占霆,沒有你這樣六親不認的女兒!”
“小姐,您的行李,”宋媽跟著跑出來,把行李遞給她的同時,又把傘塞進她手中,“您先找個地方暫時住著,等傅先生氣消了,自然就接您回去了。”
傅佳音沒有接過傘,她最後看一眼這棟屹立在風雨中的大宅,便拉著行李轉身。
雷雨中,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她隻有茫然地向前走。覺得悲傷的時候,她就使勁抬起手臂擦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不要哭,她的眼淚隻為值得的人而流。
好不容易走到一個露天公園,她像野貓一樣濕淋淋地蜷縮在休息椅上,冰涼的手則緊緊攥住手機。她身無分文,錢包落在楚放的車上,哪也去不了。
椅子的上方有個蘑菇型的頂棚,雨水也因此落不下來。從行李中拿出畫架和筆,傅佳音低眸,手腕輾轉間,在畫紙上徐徐落筆。隻是寥寥幾下便勾勒出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男子的背後是紅葉參天的法式梧桐。她握著畫筆的手在顫抖,男子的容貌就似被濕氣氤氳著,怎麼也看不清。
那是四年前在監獄門口,她最後一次見到丁湛予的樣子。
“湛予,等我,等我!”那時候她趴在警車的後玻璃上,隔著滿街的枝繁葉茂對丁湛予大喊。她知道玻璃是隔音的,他應該聽不到的,就隻有看著他的臉在這個昏沉的浮世裏一點一點地消逝,直到最後融成眼睫上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