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攝政王之前那席話,此時攝政王一走,永興侯府前來吊唁的賓客就呼啦啦少了一大半。
一時,整個靈堂都顯得孤淒清冷起來。
好容易熬過了這一日,沈筠棠捧著便宜爹的牌位進沈家祠堂安頓好,等她得空回到自己房中歇下,已是到了下半夜。
等不及詠春和白梅幫她將衣裳脫下,她就累的癱倒在床上,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昏暗燈光下,白梅瞧她臉色慘白,心疼道:“世子爺還是更衣後再睡吧。”
沈筠棠今日一日“迎來送往”話說的太多,嗓子已是沙啞,她朝著詠春白梅揮揮手,“明早再來叫我。”
詠春白梅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隻留下一盞昏黃六角宮燈,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沈筠棠盯著素白的帳頂好一會兒,視線又落在這間房中。
她現在所住的地方分為內外室,一明一暗,暗處是臥室,臥室後是淨房,明室作為小書房,外麵是待客和日常作息的花廳,花廳旁有側廳,側廳的另一邊是抱廈,那邊還有一處更大的書房。
整個永興侯府,她所住這處院落是除了“福壽堂”和“世安苑”外位置最好的院子。
而這院落布局,絲毫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氣息,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男子的居所。
她在心中歎息。
沈筠棠啊沈筠棠,你可是把我害慘了!
原主自幼女扮男裝,除了身下少了個把兒,一應都是照著男兒養大的。
做為永興侯府的小世子,原身從小就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勤學苦練,從不敢放鬆。
其父永興侯掌管禦史台,這本就不是個輕省的活兒,他卻絲毫都不鬆懈,人剛到中年,就熬出了一身病症。
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沈筠棠也是個拚命三“郎”,自小就沒把自己當女人看過,拚起來比他爹還厲害,這不,某一日就把自己過勞作死了,可不就“便宜”了她。
永興侯的獨苗一時“沒了氣兒”,永興侯受了刺激,數病齊發,一命嗚呼……
等小世子起死回生,已是沒了爹了。
真是慘的可以。
沈筠棠抹了一把臉,心情糾結的難以形容。
一開始她覺得這已經夠慘了,可明明慘的更在後麵。
許是她接手這具身體時還新鮮著,她繼承了原身所有的記憶,也瞬間清楚悉知了永興侯府的景況。
老永興侯和老夫人還在世,隻不過身子都不大好,“孫子”兒子接連出事,兩位老人已臥病在床了。
永興侯祖上是大燕朝的開國功勳,爵位是太祖皇帝親自授予的,擁有丹書鐵劵,太祖皇帝特賜沈家爵位不降等的榮譽。
文帝在時,老侯爺是文帝的肱骨之臣和心腹,那時,老侯爺便是坐的這禦史之位,掌管禦史台,負責監察百官,就算是閣臣和六部之首尚書令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因為文帝對老侯爺的信任,在臨終前親下了一道聖旨,沈家禦史大夫的官職世襲三代。
這道聖旨一出,滿朝嘩然,從大燕開始,還從未有高官官職世襲的規定,文帝卻不顧祖訓,發了這一道聖旨。
眾臣雖然反對,可立聖旨的帝王已經殯天,這聖旨就算是遺詔了。
死者為大,況這死者還是大燕天子。
這本不該被接受的聖旨也就被迫被百官接受。
正是因為這道聖旨,永興侯府被擠到了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百官甚至是新帝的眼睛都盯著永興侯府,遲遲無男嗣的永興侯府才出此下策,挑選了沈筠棠充作長孫……
原想等著永興侯夫人誕下男嗣再想法子調換過來,可是誰知道便宜爹這麼不給力,永興侯夫人懷孕五次,生下的都是女娃……
生下最後一個孩子後,永興侯夫人因為接連懷孕身子熬壞了,先永興侯去了。
便宜爹是個情種,夫人去世後,硬是不願再娶,好說歹說,老夫人給他安排了個通房,兩年後好不容易終於同房了,生下來的居然還是個丫頭……
這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一般,經此一次後,老侯爺夫婦也認命了,不再逼迫兒子,同時專心培養起沈筠棠這個假長孫來。
如今這永興侯府上下,不是古稀之齡的體弱老人,就是弱質纖纖的女流,就連這唯一能頂門立戶的還是個渾水摸魚的假把式。
若隻單單這樣也就罷了,關鍵是外頭還有攝政王虎視眈眈,便宜爹這一去豈不是恰好給了這下山猛虎機會,叫他將這永興侯府一舉解決?
她不是真正學富五車、心機深沉的沈筠棠,她隻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