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國藩二月二十九夜書於江西省城皖南設粥廳救濟饑民
澄弟左右:
少荃一軍,上海官紳派火輪船來接,船價至十八萬兩之多。可駭而亦可憐!決計由水路下去。新軍遠涉,孤立無助,殊為危慮。祁門附近六十裏之曆口,聞為賊所犯,恐其直竄景德鎮,梗塞糧路。此二者皆近日掛心之事,餘尚平安。
口糧極缺,則到處皆然。兵勇尚有米可食,皖南百姓則皆人食人肉矣。自三月初一起設粥廳七處,以救饑民。大約每廳可活三千人,不無小補。
餘身體尚健。惟公事積壓多件,不克按日清厘,深以為愧。
三月初四日談選將及鹽務利弊
沅弟左右:
張勝祿竟以微傷隕命,可惜可痛。餘昔年慟塔智亭之歿,失一威望之將,悼畢印侯之逝,失一驍悍之將。張聲揚雖不如塔,似已遠過於畢。一軍之中,得此等人千難萬難。靈櫬過安慶時,餘當下河祭奠,賻恤其家。
李臣典果足為繼起之賢否?淩有和、崔文田、李金洲三人,餘俱不甚熟。大約選將,以打仗堅忍為第一義,而說話宜有條理,利心不可太濃,兩者亦第二義也。十六日之仗,崔文田等出卡在大濠外否?劉南雲等亦出卡否?洋槍與大炮、劈山炮,三者比較,究竟何者群子最遠?望校驗見告。
弟兩次抄示寄喬鶴儕信,多影響之談。淮鹽向以江督為主。江督猶東,運司猶佃也。弟欲從鹽中設法生財,不謀之於我,而謀之於喬,何也?鹽務利弊,萬言難盡,然扼要亦不過數語。太平之世兩語:日出處防偷漏,售處防侵占。亂離之世兩語:曰暗販抽散厘,明販收總稅。
何謂出處防偷漏?鹽出於海濱場灶,商販赴場買鹽,第斤完鹽價二三文,交灶丁收,納官課五六文,交院司收。其有專完灶丁之鹽價,不納院司之官課者,謂之私鹽。即偷漏也。
何謂售處防侵占?如兩湖江西均係應銷淮鹽之引地,主持淮政者,即須霸住三省之地,隻許民食淮鹽,不許鄂民食川私,湘民食粵私,江民食閩私,亦不許川粵閩各販侵我淮池,此所謂防侵占也。
何謂暗販抽散厘?軍興以來,細民在下遊販鹽,經過賊中金陵、安慶等處,售於上遊華陽、吳城、武穴等處,無引無票無贍,是謂暗販。無論賊卡官卡,到處完厘,是謂抽散厘也。
何謂明販收總稅?去年官帥給票與商人和意誠號,本年喬公給票與商人和駿發號,目下餘亦給票與和駿發,皆令其在泰州運鹽,在運司納課,用洋船拖過九洑洲,在於上遊售賣。售於湖北者,在安慶收稅,每斤十文半,在武昌收九文半。售於江西者,在安慶每斤收十四文,在吳城收八文。此所謂明販收總稅也。
弟前令劉履祥在大通開官鹽店,小屯小賣,是暗販之行徑。今欲令二三商人赴喬公處領鹽,駛上行銷,是明販之行徑。若使照和意誠、和駿發之例,亦在運署納課,亦雇洋船拖過九洑洲,亦在皖與武昌完二十文,皖與吳城完二十二文,則此外為利無幾。若不照和意誠、和駿發之例,概不完厘,則有益於弟,有損於兄,殊不足以服眾。本年四月,劉履祥在下遊運鹽數船駛上,亦用洋船拖過賊境,被荻港卡員王壽祺攔住。劉履祥寄函與王,請完厘釋放,厥後過鹽河、華陽竟未完厘。此事人多不服,餘亦惡之,擬即將劉履祥撤去,並將大通官鹽店拆毀,蓋所得無多,徒壞我名聲,亂我紀綱也。弟亦不必與喬公謀鹽,弟以後專管軍事,莫管餉事可也。
六月二十三日凡鄰鹽入我淮引地麵當取重稅
沅弟左右:
接初一日來信,知弟於二十六日後牙疼數日,今痊翕否?吾去冬牙疼殊甚,今年脫去門年一個,丁牙亦極不得力。老態日增,時至則然。弟少十餘歲,何以亦遽牙疼,事事欲看樣耶?
筠仙之詳,斷難辦動。以上海之大,隻淮事浙引不許食鄰私,而僅獲四千金。然則淮引之行於漢口、吳城等處,縱使十倍於滬,每月不過得四萬金。然則淮引之行於漢口、吳城等處,縱使十倍於滬,每月不過得四萬金,況筠仙之力能禁上之鄰私,他人之力不能禁漢口、吳城之鄰私。筠仙前有一信,亦勸我於淮引地麵重稅鄰私,當屬可行。擬即照此奏辦。於荊州稅川私最難著手,於衡、永稅粵私(並入東局則易行矣),於吉安亦稅粵私,於建昌、安仁稅閩私浙私(江西厘卡本是我管,但交鄰鹽加重耳)。凡鄰鹽入我淮引地麵,每斤取錢十文,處處蠻字為主,打字向前,似庶可奪回一二引地銷售淮鹽。
弟所行之票鹽,目下但知何銑之劑扣李詹、黃台之抽厘為慪氣,而不知將來運至上遊楚境,價賤不行,為尤慪氣也。弟鹽經過李詹、黃台各卡,未定新章之前,似不必求他免厘,將來新章奏定,一麵於鄂湘江西三省設局,重稅鄰私,一麵禁止李詹、黃台各設厘卡(台卡不禁)。其李詹、黃台之餉,卻不能不由餘處勻撥。弟初派員辦票鹽之時,並無文牘說定不完李詹、黃台之厘,今忽硬要不完,恐不足服人心。現已飛調黃南翁來此。無論渠到與否,本月必將新章奏定,弟意以為何如?望詳細複我。即問近好。
國藩手草七月初七日弟於鹽務寫來專信隨到隨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