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為師從來都是手段冷涼,早就習慣了。”雖在寒冬,但狐族裏的翠竹,依舊嫩綠如新。
有竹葉輕飄飄地落在師父的肩頭,暗黑的袍子上,染上了一葉的青。師父沒有理會,隻自顧自地往前麵走,師父這口氣,總是在怪她吧,怪她不理解,作為他唯一的徒弟,她都沒有相信他。
“師父,我……”她張張口,不知道該如何對師父開口,師父這表情,看得她心慌慌的,她倒寧願師父賜她一掌,或是一劍,萬分不想師父以拒人千裏之外的麵色對她。
“阿若,有些事情,不是在於旁人是否理解,而是在於自身能否看得開。為師從來沒有怪過誰,更何況,你是為師的徒弟。”
對不起,師父,她默默地垂下頭來,她怎麼會忘了,她的師父從來都是淡然如水,她的師父從來沒有想過怨恨誰,是怨是怪,都隻會自己承擔。
“世間之情愛,是無法讓人看見的,就算……就算上那天刑台,那又有何懼。”天刑台,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為何連師父提起來,都是麵色凝重,師父對白如玉的愛,這樣的深,就連天刑台灰飛的懲罰也不放進眼裏去。
“師父,你對白如玉的愛就這麼深麼?為何你就是看不見其他人。”她喃喃自語,世間情愛,最痛苦的莫過於相愛之人兩相所忘。
蒼玉與雪月的情愛,就算是人妖相戀,愛得那樣深切,卻還是逃不過要兩相忘的宿命,生死兩分離,茫茫孤魂,隻怕是下一世,也難逃如此命運。
“阿若,為師說過,親眼看過的,不一定是事實。”師父並不打算多說,又是這句。師父,那什麼時候看過的,那是事實。
“師父。天刑台,是個什麼樣子的地方?”她有些好奇,這刑台,竟然要比剔骨,萬鬼噬心更要讓人膽寒。
“天刑台,從古到今,活人上,灰飛留。從沒有例外的。”灰飛留。她渾身抖了抖,難道說,上了之後,便隻剩灰飛留在?
“蒼玉的骨骸終還是被為師抽掉,你可還怨恨為師?”師父轉過身來,眼中泛起了星星的憂傷,那種憂傷,仿如師父的眸中生了淚光。
她還怨恨麼?她怎麼可能會怨師父,隻是師父那手段,若不是後麵知道緣因為何,隻怕,她與師父根本不可能像現今這樣心平氣和,更談不上跟師父談論什麼是活人上,灰飛留的天刑台。
“師父,阿若從來沒怨恨過師父。”她微微勾起了一絲的笑意,師父麵上一緩,帶上了些些的溫暖。
“不過,雖然你同為師已經踏上了狐族的界地,但隻限於足下踏土,為師贈你的殘鋒劍,如今有了靈魂之體,這禦劍之術,為師想來也得現下教習你。否則這一來二去,又得耽擱不少的時辰。於你來說,總還是不利的。”
禦劍?何為禦劍?殘鋒劍雖然說是注入了龍體之魂,但對於禦劍這一事來說,她卻是從來沒有聽過的。
“不錯,禦劍之術,乃修道術之者必得學會的上者禦物做代步的術法。”意思是說,就如那清靈仙子天外飛仙踏雲那般。
“但,現下不是時候,那蒼玉與雪月的事情,還得為師去拿主意,狐族雖則在地界上千年,總歸還是妖,妖從來不能做決斷。”師父將寬大的水袖袍子挽在手心裏麵,背過雙手去。
“可是師父,他們兩人,在這一世不能在一起麼,蒼玉已經受了剔骨的懲罰。”有情人,難道就是有情也不能在一起的人麼?
“自古所在,非人力能解決。你便待在此處吧,那樣的一幕,總歸不是姑娘家能承受得住的。”師父這次沒等她開口,背了雙手就往前跨出去。
寒風刺骨,可是那樣的一幕,她確實是不想看見的,師父說過,人妖相戀,隻能一人生,一人去。
隻是不知道,去的人是否是微笑著,而留的人,又會不會再想起,曾經有一個人,願意為了他,將生留還給他。會不會經過他墳頭的時候,替他掬上兩把黃土。
從萍水相逢,到白首相愛,從來皆不易。她想起落月來,落月啊,她還沒有經曆一場這般的愛戀,就被她破壞了生死劫難。
紅塵之事,從來沒有人說過清楚。千裏孤墳,獨自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