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在她耳邊倘著的,是一片的安寧,真想就這樣在師父的懷裏一輩子。可她笑起來,一輩子會有多長呢,美好的物事,都是經不住時間的摧毀。
“師父,這一次,阿若是避不過去了吧。”殤若淡淡地啟開薄唇,有暖意從她的心口上頭冒出來,有多久了,多久沒有感覺到溫暖了,她甚至還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冬日裏沁進骨裏的寒意。
矜裳死的那一天,那空蕩蕩的宮殿,極其的冷,怪不得會被稱為冷宮,在她沒有去見矜裳之時,矜裳或許不會自戕,或許不會有鮮血在她的額頭間漫延,但是,她殤若去了,帶去的,還有以情而妄生的恨意。
若沒有她,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啊,事情總是會違背人的意願,越不想發生的,偏偏就要在你麵前發生,而且還毫無征兆。
即墨予漓的心狠狠地在抽搐,避不開去這四個字,如一方巨大的石頭塌在他的心口處,上了鎖魂台,便就意味著,阿若也會同鳳綾仙子一般,灰飛煙滅。
之所以阿若會動手取掉鳳綾仙子的命,或許別人不了解,但他又何嚐不會明白,她是想要拉著鳳綾仙子一同陪葬,既然她得不到的,也絕對不想要別人得到。
這樣的心態,極其的讓人無法接受,那白衣沁著血的例子不還浮現在眼前麼,她得不得白衣的眷顧,便直接動手取掉那些人的性命。他微微一笑,看著懷裏麵正閃著盈盈眼瞳之光的殤若。
無論她動沒有動手取掉那些白衣人的性命,都沒有傷過他一分一毫,縱使是殘鋒已經遞到了阿若的手中,都沒有能下得去手。不,傷過他,怎麼沒傷呢,那為著殤若而心起的疼,真真比那皮肉之傷痛上千萬倍。
“無論如何,有為師在,任何人都不會傷到你。”是啊,有他在,都不允許任何人動他的阿若。天君又有何懼,東華帝君又有何懼,唯一懼怕的,就是看不到阿若的臉,她都還沒有把他想起來啊。
還沒有想起來的時候,又要再一次讓他麵對失去麼,他自問對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承受不起的,他這一次是真的怕了,無以言表的怕。
殤若苦苦地笑出來,總是知道師父會擋在她的前麵的,但身為徒弟愛戀師父,是天理所不容忍的,可她竟然還為師父以情成狂,當真是可笑嗬。既然身為弟子,又怎麼能勞得師父替她攔了所有的責罰。
任何人都不會傷到她,真好,聽到這一句。隻是,如果要傷她的,卻是她自己呢,師父,你攔得住麼?她殺人償命,總是理所當然的,怎麼能讓師父替她呢。
絕骨刺,鎖魂台,這兩廂裏,最重的刑罰她還有機會去嚐試一把,這樣算是她的造化麼?鎖魂台上,灰飛煙滅,也許,卻是她最後的歸宿。
“我知道,師父一直都在站在阿若的前麵,可是師父,如若阿若不成長,怎麼又能讓師父放心呢?”殤若微微一笑,傾城的容顏,也抵不過師父的一句有為師在。誰又能曉得那份漫延在心上的繞指柔是那麼的軟綿香甜。
“總是自己妄自菲薄,為師的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即墨予漓的眼眸迷離,有憂傷之色漫了進去,她是為他著想,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傻阿若,跟著從前一樣,連師父的麵皮都敢直接摸上來。
這樣子率真的性子,偏偏又是個極度倔強的主兒,他頭一次覺得對著阿若的時候,他是真心地無力。
“師父,不是阿若妄自菲薄,隻是……”隻是不想要連累你。如若這事情能讓她一個人擔了去,又何樂而不為呢,可是,她卻是舍不得啊,她還沒有將師父心裏的那個女子清除抹掉呢。
這樣也好,至少,師父還是會記得她的吧。師父,阿若如果沒有在你的身邊了,你會不會也很難過呢。
落花成傷,隻剩下貫穿在殤若心下裏頭的微涼,美好的時辰,總是奈何那延綿無緒的思緒湧動。
罷了。
這一生來此世上走一遭也就罷了,認了幽冥閻君做師父,也算是沒有了遺憾,更何況,她還得到了那短暫的溫情呢。
“君上,不好了。”有鬼差急切的聲線打破了一室的靜諡,安寧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該來的,總還是要來的。
即墨予漓的表情有一些凝重,他將殤若扶在了木椅子上頭,言語是疏遠莫離,“何事如此驚慌。”
冰冷的聲線有一些不滿這短暫的相擁時辰被人打破,那鬼差抖了一抖,雪白的麵色在燭光閃爍下更顯得有一些無力,隻見鬼差抱了拳,單膝跪在了地界上頭,“君上,九重天上來了好多的天兵,說是要來拿鬼使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