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會,為師說過,無論如何,都是你的師父。”這一句話無疑是在對她說一定會在她的身邊一樣,師父說得這般明顯還是頭一遭。殤若垂下眼瞼,任由那七彩的霞光在身體之上蔓延。
她怎麼會不知曉,這一番踏上輪生台,還是得飲下忘川之水,將這一切全部忘掉然後重新開始,但是她已經能夠抵禦忘川之水的忘情功效,剩下的,不就是時辰的問題麼?
“師父,阿若,從來沒有離開過師父。”那長長的眼睫毛在她的眼瞳之上撲閃,即墨予漓緩緩一笑,他知道,無論過程之中有多少的荊棘和曲折,他們,都還是會再相見的。因為忘卻,所以才對再相遇倍加珍惜。
“為師知曉。”四個字道盡了一切,為情成狂,以身闖下鬼獄的殤若已經成為一個遙遠的傳奇,現在,留下來的,隻有這般讓人心疼的連殤若。
連之一姓,菩薩隻怕是早就知曉了吧,若非如此怎麼會在那一日宮廷之宴上頭對他講,這便是玄魂差使連殤若。
連戟,連殤若,這般的相近,卻生生中間拐了這樣多的事情出來,不得不說世事滄海桑田,果然變化無常。
菩薩四大皆空,但心下,卻還是為著阿若著想的吧,不能言明,隻能慢慢地將這一些事情側重表現出來。
“夢境裏頭阿若才明白,原來是阿若一直沒有想起師父來,落月因我而往生,而我,卻因著自己而舍身成魔,這般身軀俱損,也是造化的吧。師父,阿若還是修為不夠的呢。”語氣裏頭的自嘲占了多數。
她真是個傻子嗬,現在想起來,當真是自己找著罪來承受,師父心裏頭那一個白色之影,竟然就是她自己,自己啊,她較了這麼久的真,忍了這麼多的苦痛,到頭來才知曉,她竟然跟她自己慪著氣。
可笑,可笑,真可笑。
殤若不覺輕輕一笑,然後淡淡地搖著頭,即墨予漓吐了一口氣,渾身上下的戾氣已經一絲無存,隻帶著淺白色的柔和光彩。“在想什麼,這樣的淺笑。”
即墨予漓站到她的麵前,卻不敢靠得她太近,如今的阿若像一尊在凡塵看到的白玉娃娃,如若輕輕一動,便就會損害其身體。
他靠著殤若坐了下去,墨色的大理石板上頭潑灑著一襲月牙的白衣,從殤若這個角度看下去,師父的側臉輪廓極其的柔和,那高挑的鼻梁更襯著他宛如天神一般降臨,她輕輕一笑,師父這個樣子,像極了初見時的那個模樣。
肅冷,清雅,更勝卻人間無數。
七彩霞光擴大,殤若俯下了身子,挨著即墨予漓就坐了下來,他們這個樣子,跟著那日在曲水邊的最後決別之時,像極了。
一想到這裏,她吸了一口氣回了腹內,那一道道流光天雷劈上師父的身上,是她無法忘記的傷口,那慘白的光暈,那無法打碎的結界,隻會讓她想起,師父身受的重傷,而在那一刻,師父對她說了愛呢。
感覺到身旁人兒的異動,即墨予漓側過去看,盈盈水波剪秋水,墨色眸子含異色,他輕輕一笑,“阿若,有些事情,過去了,再想起來,隻會心如刀絞,為師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境呢,正如你對東華帝君,也並不是真正的怨吧。”
怨麼,她能夠怨怪爹娘麼,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她是他們的女兒,其實講出那一些話,隻不過是想要得到更多的關愛吧。
那塵凡的路,走起來,極其的冷,“師父,阿若其實早知道自己不是塵凡之人,塵凡之人,能夠飲食生人之血麼,我永遠記得那日在雲清觀外頭等白鏡真人回觀的時候,那一些人的身上溢出了鮮紅的血液,那血是那麼的鮮豔。”
殤若的思緒回到了那無月之光的晚上,那一天,連月光都躲上了雲裏了,“但是越鮮豔的,便就是越有毒,那樣的血,滾燙熾熱,每一滴都仿佛要燒掉我的喉嚨,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是多麼想要有娘親在身邊嗬。”
即墨予漓的薄唇緩緩地合上,抿起了一條線,他是知曉的,如若屍族之人飲食死人之血,那麼,便會受到上天的譴責,讓飲食之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殤若那一刻,隻怕是極其的疼,才會說出每一滴都要燒掉她的喉嚨這一番話的吧。
他的阿若,受的苦痛,究竟還有多少,他的阿若,如若沒有遇到他,隻怕後頭的厄難還會更多的吧,隻是恨他在她的前半生缺席了,他應該早一點出現在阿若的生命裏,那樣便會給予阿若最好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