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色棺木(1 / 2)

天氣陰陰沉沉的,像是要下得雨來,墨色的雲彩堆在天的那一頭,遲遲不肯隨風消散,這樣黑壓壓的天色,使得人的心口也堵得慌。

自從知道爹爹戰死沙場之後,娘親仿佛一下子老了好些歲數,晉若殤能夠感覺得到,娘親的身子正在逐漸的枯萎,但娘親卻一直硬挺著不肯倒下去,晉若殤將臉側到另一邊,不忍心看著這樣的一幕。

晉若殤的手指微涼,但有一隻更加冰涼的手指將她握住,她眨眨眼睛,將染濕了睫毛的淚珠子隱去,她拍了拍晉國公夫人的手背,再指了自己的頭部,詢問娘親可好一些。

晉國公夫人微微一笑,淺色薄唇已經褪盡了色彩,幾乎與著麵皮的顏色相較而去,“若兒,這些年不會說話,可苦了你了。”說著,便將冰涼的手指撫上了晉若殤的麵,那樣的冷,讓她渾身一顫。

她搖搖頭,表示無礙,但她越是這樣的表情,晉國公夫人臉上的失意就越重,“這樣好的女兒,總是娘對不起你啊。”

對不起她,娘親怎麼會對不起她呢,是娘親給了她性命,如若不是娘,她能夠安穩地活在世上麼,既然已經活在了世上,那她便就應該抱著最大的感恩。

“那一年,我同你爹爹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還曆曆在眼前呢,煙雨蒙蒙下頭,卻是你爹看著我的笑臉,那時候,百花齊放,滿園子的花兒全都開了,很漂亮,隻覺得在那一刻什麼都再看不見,一切都是不重要了。”滿含著盈盈水波的眸子一下子湧出了淚來。

透明晶瑩的淚水珠子順著光潔的臉頰慢慢滑了下來,蓋在晉國公夫人身上的錦被都潤開了水的色漬,這一番話聽在晉若殤的耳朵裏頭,更像是臨終之前的遺言,臨終,她瞪大了眼睛。

“隻是可憐了我的若兒,以後,可要怎麼辦呢?”晉國公夫人心下唯一的遺憾,就是她的女兒,長相普通也就罷了,但是啊,女兒卻承襲了她的容顏,口不能言,也不知會有什麼樣的苦難等著她呢。

晉若殤使勁搖搖頭,那漫在眼瞳裏頭的水滴不聽使喚地往下掉,娘親這是在交待身後之事了麼?不,怎麼會這個樣子。

“孩子,無論如何,都得好好地活著,隻有活著,娘才會安心的,知道麼。”晉國公夫人的背心靠著柔軟的絲枕,滿口的歎息。

她張開嘴,手舞足蹈的,但這般的動作都不能將滿心的悲傷全數化解得去,不要啊,娘親不要丟下她一個人。

娘親的手指握著她的,隻淡淡地一笑,就將地的所有動作打斷,“孩子,有些東西,能夠擁有的,就不要推開而去,明白麼?”

她現在什麼也不想明白,她就隻想要陪在娘親的身邊,隻想要陪在他們的身邊。

心脈俱裂早在噩耗傳來的那一刻,她就在娘親的身邊聽到了,隻是她多想,多想當作自己的耳線也聽不見啊,聽不見,聽不見該是多好啊。

在黃昏將要過去的時候,外頭傳過來亡靈的樂聲,晉若殤瞪直了眼睛,這樂聲,非祭祀根本不會奏響的,而且非國殤萬不會如此。

怕隻怕。

晉國公夫人已經掙紮著坐了起來,她欲準備去按著娘親的肩膀,但晉國公夫人已經掀開了錦被,“若兒,若兒,可是你爹爹回來了?”

她拖著晉國公夫人人手臂,示意娘親千萬不要出去,一旦娘親出去,那麼娘親僅僅存下的活下來念頭就會盡數被駁奪而去。

“別攔我,我提著這口氣,就是為了替晉祈收斂屍首,如果,如果連我都不去的話,孩子,孩子,你的爹爹頂天立地,萬不能沒有人替好處好身後事的啊。”

說著,推開了晉若殤就奔了出來,她看著娘親跌跌撞撞出去的背影,心下一驚,娘親現在連走路都走不穩當,她拉開了衣擺就奔了出去。

即墨予漓身在院落的上頭,一臉悲傷地看著眼皮底下的這一幕,晉國公夫人的一席話,阿若,你可會理解麼?

眼前的風景,是這樣的美,阿若,可不要被怨怪蒙蔽了雙眼啊。

他望著長空,父君已經再一次差人來警告了他,千萬不能再插手阿若的事情,因為就在這幾日,一切事情,便會有一個了斷了。

越在這個時期,越不能掉以輕心,即墨予漓捏緊了拳頭,全身的經脈都在運轉,特別是手背間的輕筋,每一根都想要凸出皮子那般。

天元二年四月二十日,大齊頤親王晉祈的屍首被運回,整條大街都鋪滿了白色的冥錢紙幣,上君下旨全大齊國殤三天,以告慰大齊頤親王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