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凡的爹娘對子女是極其的疼愛,可憐天下爹娘心,以前不懂,現在好像有一些頓悟了,其實一直到現在,我才知曉,菩薩的苦心原來在此處。”
讓她上輪回轉生台的真正原因,除了修複自身的魂魄之外,最大的一個因素,便就是讓她真正明白,爹娘疼女的心,勝如自己的性命。
而她在塵凡的爹爹,無疑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來給予了她最好的保護,曲長吟,或許她是應該喚作她一聲娘親。
曲長吟眼裏的悲傷是她一直不想看到的,因為那日的她,怨恨曲長吟將她丟棄在塵凡,讓她經曆了前所未有的苦痛。
在假山石室的那一日,她是同情曲長吟的,同情她的無可奈何,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那被遺棄的孩子,就是她自己。
如若她能夠早一些想起,該是多好嗬。
她抬起手指,拇指上頭,那一枚朱砂血印還清楚地擱在那裏,是啊,無論是她以前的真身,或是現在的血脈肉身,印記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了。
連殤若抬起頭來,在晉國公昔日常坐的那個地方緩緩地坐了下來,她還能感覺到那淡淡的暖意,爹爹的氣息,還未在大殿之上散去,讓她覺得有一絲春意爬進來,曾經也是這樣的一個春天呢。
“師父,其實再踏回了這裏,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想透徹過的東西,仿佛一下子想通了,菩薩說的那一番話,阿若明白,但也隻有自己知道,明白是一回事,真正的放下,才是另外的一回事。”
她的眼前,是曾經的過往,或苦疼,或悲傷,或是血液盡數被抽掉的感覺,這一切,太根深於她的心底,讓她看不清現下應該要走的路了。
“所以,為師才會隨你來走這一造塵凡,因為為師也是同你那般,我,母妃那一日踏上輪回轉生台之時,我從來沒忘記過,我甚至,甚至對著天條,都心存著不滿,對此,才有後頭冷淡的性子。”
即墨予漓在一邊的木頭椅子上頭坐下來,這個位置,也是那日他見著晉國公的時候,坐的地方,連殤若沒有開口,靜靜地等著即墨予漓把接下來的話補全。
“後頭,我才終於明白,原來我是被不滿一直束縛著,卻忘了母妃甘願上輪生台的最大原因,卻是因為愛。可笑是的,我竟然後頭才知曉。”
是啊,能甘願舍棄一切的,卻是因為愛啊。那麼曲長吟,對於她來說,不也是因為她愛她麼, 愛她這個親生的女兒麼,如若不然,曲長吟大可抱著她在塵凡中失去性命。
就是因為愛啊,那個偉大的母親,為了護得她的安全,卻寧願將自己最愛的親生女兒舍棄,隻有她曲長吟自己知曉,這一番的放棄,是用了多麼大的勇氣。
她,到塵凡的娘親一頭撞上了那黑色棺木之時,才真正的懂得,有時候,舍棄性命的最大因由,卻是娘親有愛嗬。
“師父,阿若明白了。”連殤若站起身來,滿身都是陽光的朝氣,這一具血脈肉身,是東華帝君與著曲長吟因愛而給她鑄就的,而她,在此時,擁有了他們對她的愛,有愛如此,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正在此時,東華帝君一身淺色衣衫的落到了晉國公府的院落裏頭,臉上的儒雅被替代,換上的是滿滿柔和的彩光。
這樣的東華帝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司戰帝座,隻是一個想要認回親生女兒的父親,他目不轉晴地看著站在大殿上頭的那一抹月白的身影,他的女兒,現在真真實實地站在了他的麵前,真好,她回來了。
他想走前一回,而腳步卻生生地停在了那裏,絲毫不敢動彈,他害怕了,執掌了司戰之位這些久了,頭一回他生了膽怯的心理。
他怕,怕他的女兒那怨恨的眼神,怕他的女兒對著他說,你太殘忍了,都是因為你,我才落到如此的境界。
隻要,隻要遠遠地看著她一眼就好,至於再認不認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歎息一聲,收回疼愛的眼光,嘴角一笑,緩緩地轉過身去,隻要女兒還活著,還好好的活著,他便就是心滿意足了。
站在高堂上頭的連殤若直勾勾地看著東華帝君的眼睛,但東華帝君卻先一步撤去了目光,在這一刻,殤若看到了那眼裏迅速隱下來的傷痛,那淺色的身影正緩緩地轉開,那背影看上去,太過於落寞了。
“阿若,不要讓自己的心下,有所遺憾。我從來都不想你有一點的遺憾,你可是明白?”即墨予漓看著自己的袖口,未看著殤若,也未看著那院落裏頭的東華帝君,隻淡淡地扯開了嘴角,將這一切的靜諡打散。
隻有他知曉,阿若其實,很想念她的爹娘,他永遠記得,在夏王宮,阿若對她說,其實殤若,根本沒有名諱。沒有名諱,該是多麼渴望爹娘的疼愛嗬,那麼,他便就順水推上這一把吧。
總還得有人走上這一步,唯有先邁出這一步,一切,才能真正的得到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