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希望的綠洲
當我們規勸患者改變不健康生活方式的時候,有時會得到以下的回擊,“我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現在讓我戒這戒那的,比讓我生病還難受。”
其實我們也一直在思考,醫生從改善患者的身體狀況出發,為患者的長壽著想,負責地提出專業意見,但我們對患者生活質量的提高究竟能做什麼?
畢竟,我們不能因為“老張或老王等”一生酷愛抽煙,在進行完搭橋手術後,出於對他生活質量的考慮,不建議他戒煙。相反,我們還是會說:“當然,‘戒煙’可以慢慢來。但還是要循序漸進,逐漸減少每天吸煙的數量,最好可以達到戒煙的目標。”然而,這個建議又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呀!“老張”離開了門診或出了院,我們並不知道他將如何做。
如果“老張”是我的父親呢?情況就截然不同了。我知道他日常生活是怎麼樣的;我可以天天說,反複地規勸,就算他煩我;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幫助他作出正確的選擇。還拿戒煙的問題舉例:我可以給他買煙草的替代品;可以當他又一次偷偷地拿出香煙時,適時地擒獲他,聽他發牢騷,一起下盤棋、做頓飯,或者幹脆出去看節目……瞧!這就是家人和醫生的不同:醫生最多隻能做到“對症下藥”(精神科醫生也是如此,隻是我們診治的疾病不同);而家人,他們或者是患者恢複健康堅實的後盾,或者成為最強大的敵人(有時比疾病更可怕)。家庭可以是幸福的港灣,也可能是致病的發源地。
這是一個來自於教授雙心門診的病例。
診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站在門前,一雙憂鬱的眼睛,目光黯淡,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然後,孩子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身後跟著疲憊和悲傷的母親。
母親從大大的背包裏拿出厚厚的一疊檢查結果。我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不禁暗暗吃驚:近一年的時間,母子倆人幾乎跑遍了黃河以北所有的大醫院。在母親的敘述中得知,如果這次仍不能解決問題,娘兒倆將要踏上南去的征程。
故事是這樣的:一年前在勞累的學習任務下,原本精力旺盛的孩子感到有胸悶的症狀,不放心的父母帶孩子去醫院做心電圖檢查。結果發現有室性早搏,心跳在50次左右/分。醫生建議孩子安裝起搏器治療。仔細了解了起搏器治療後,一家人都沉默了。才十幾歲就安上起搏器,那這一輩子不就完了嗎?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孩子從此遠離了喜愛的體育活動;唯恐疾病會奪去孩子生命的父母帶著孩子開始了漫漫求醫路。
然而,來自不同醫院的不同聲音讓這家人更加彷徨。最終,教授給出了斬釘截鐵的回答:這種情況不需要安裝起搏器,孩子也不會有生命危險,讓他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隻要定期監測心電圖就可以了。刹那間我看到母親眼裏的淚光與男孩眼裏的希望在同時閃爍。
“早搏”是兒童、青少年時期一種常見的心律失常,健康學齡兒童、青少年有0.5%~2.2%出現過“心髒早搏”。此種情況下,多數孩子沒有自覺症狀,日常活動和生長發育也不會受到影響。引起這一類我們稱之為“良性早搏”的部分原因是過度疲勞、精神緊張。上麵提到的男孩兒就屬於這種情況。
這種“早搏”多發生在夜間或休息時,隨著活動後心率加快,早搏反而明顯減少或消失。查體時心髒不大,也沒有器質性心髒雜音,往往不需要治療,觀察一段時間即可自然消失。
但大家一談起“心髒早搏”就談虎色變,因此“早搏”在孩子身上,症狀(緊張、焦慮)在父母和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心上。有些家長,每日不停地給孩子把脈,越摸越緊張;也有不少家長,反複給孩子進行24小時動態心電圖檢查。
探究其根源,整個怪圈形成的症結所在是我們醫療工作者,恰恰是我們導致了這種“醫源性”症狀的出現。家屬並沒有醫學專業知識,孩子就更沒有。而作為醫生的我們應該首先區分“生理性(良性)早搏”和“病理性早搏”,而不是在明確診斷之前就一味的誇張“早搏”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