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昨日王黼被刺,首級也被刺客取了去。”,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書房中傳出,
“開封府原已派人,欲把王黼押解至永興軍路流放,不想剛出北門,就在小崗山遇上刺客,那兩人武功好生高強,一班軍士衙役三十多人,被點倒了一地,卻個個毫發無損,隻王黼一人被開膛破肚,斬了首級。昨夜申時時分,那首級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掛在了東門城牆之上。”
“那兩名刺客想是民間義士,不忿王黼罪大惡極卻隻被判流刑,因此行凶。”,陳釗的聲音從書房中傳來。
“陳大人所言甚是,隻是那開封府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此事若為聖上所知,怕是丟官事小,丟命事大。”
“一會兒早朝,請秦大人與我聯合諸位同僚,一同啟奏,上達天聽,曆數王黼大罪,請斬其人,若能得準,當可掩過此事,開封府得了人情,今後我等國家大事,且有用他之處,你我亦不枉忠心為國的一片赤誠苦心。”
那秦大人領了諾,“此外還有一事,魏王殿下近日有書信前來,言南北大事在即。。。”
“秦大人,此事你我均知,不必多言,陳釗的心意,魏王也必清楚。”
“如此便好”,那秦大人便欲告辭出來。
陳絢寧似懂非懂,怕被生人撞見,也不便再找父親,便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晃眼間,離出嫁之日僅剩下了七天,自從那晚得知母親秘密,陳絢寧不自覺和媽媽之間有了疏離,卻對父親極盡孝順之能事,每日陪著弟弟讀書寫字,待陳釗下朝歸來便侍奉左右,端茶研磨,端正乖巧至極。陳釗夫婦並未察覺出甚異樣,隻以為愛女將要出閣,內心焦慮,反因女兒愈加懂事,而異常安慰。
整個陳府近來因小姐出閣之事,忙忙碌碌中滿溢出喜氣洋洋的氣氛。無論前廳後堂,廂房院落乃至廚房馬廄,無不張燈結彩,一片喜紅之色。陳絢寧卻如何都高興不起來,此時獨自悶坐在綠竹亭中,手中把玩一支綠玉鳳頭釵。昨日晚間,陳釗與柳英梅把女兒喚到自己處。
“寧兒,這支鳳頭釵乃是古物,傳承許多代,始終傳女不傳男,從你外婆處傳了給你媽媽,今日媽媽便將它傳了給你。”柳英梅指著桌上一隻錦盒,娓娓道來。
陳絢寧把錦盒托於掌中,隻覺入手頗為沉重,將翻蓋打開,隻見盒中躺著一支綠玉鳳頭釵,看來相當古樸,那玉釵顏色晶瑩溫潤,所刻鳳凰作展翅之狀,如欲飛出一般,栩栩如生,刻線以金絲勾勒而出,兩邊鳳眼上,各鑲一粒鍍金透夜珠,燈光下,金玉相應,極是好看。
“寧兒,據故老相傳,此釵之中藏有秘密,還有句詩不詩文不文的句子一並傳了下來,叫鳳鳴玉淚,紫染無心。隻是此句何解,曆來還無人能夠猜出。”柳英梅補充道。
“寧兒,這玉釵你好生保管珍藏,可作你嫁妝中最價值連城之寶。”陳釗對陳絢寧向來嚴肅,這話卻是微笑而言,實是揶揄妻子之語。
“老爺你取笑於我!寧兒,這玉釵的秘密雖遙不可及,但確是媽媽心愛之物,如今傳了給你,望你出嫁之後,睹物思人,莫忘了爹爹媽媽與你的天倫之情呀!”
陳絢寧雖於母親之事,心思糾纏,聽媽媽這般一說,撲簌簌淚水還是止之不住流了下來,起身對著爹娘盈盈下拜,“女兒不孝,不能再時時刻刻陪在雙親身邊了!出嫁之後女兒一定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負爹娘養育之恩!!!”
柳英梅少不了陪著女兒撒了一地眼淚,陳釗不免勸了妻子,又勸女兒。看柳英梅扶起女兒,陳釗忍了忍微紅的眼眶,“寧兒,你公公王直,勞苦功高,深受當今聖上信任,如今聖上已擬詔預授他太尉之職,隻待交割上任。前些時王氏宗族已舉家奉旨回京,這幾日為籌備婚禮,把清城街老宅邸打掃裝飾一新,隻等你過門了。婚期將至,一切事宜你母親會處理妥帖,寧兒你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
陳絢寧長長歎了口氣,心中自我寬慰,“看爹爹媽媽的言行種種,相互間都深愛對方,那麼媽媽對爹爹的隱瞞,應是有苦衷的。想那晚假山後聽媽媽所言,八九成是那師兄一廂情願,媽媽心中卻一直隻有爹爹。隻要爹爹媽媽能一生恩愛,其他事情又何足掛懷呢!哎~,那個王羽清可也會像爹爹一樣疼愛他的妻子麼?”
“小姐!”,綠棠賊兮兮地踏著草地抄捷徑過來,手裏捧著一大堆衣料,眼睛一眨一眨,
“小姐,夫人喚你快點回去,試試新裁的衣裳是否合身。哎哎,小姐,你拿我手裏的做甚,這些是作為陪嫁丫鬟的我,要穿的衣服呀。”
自古時光易逝,女子多情,陳絢寧的出嫁伴隨著柳英梅的無限歡喜和憂傷,這些日子以來,柳英梅帶著紫馨綠棠張羅布置,深恐一閑下來就要想起母女分離,相見何期。不覺今日已是大喜日子,一清早陳絢寧就被人偶般拉起,任由眾仆婦在自己身上堆起件件大紅喜衣,戴上鳳冠霞帔。隻等吉時一到,就上花轎,去做她太尉王府的三少奶奶了。
綠棠在一邊笑道,“小姐你看紫馨姐姐陪著夫人忙裏忙外,倒有七八分管家的樣子了呢。”
“你也多學著點,今後到了王家,就是你我二人,我還指望你多幫著我點呢。”
綠棠吐了吐舌頭,“小姐,奴婢最多陪著你一起哭一起笑,細心服侍你和姑爺安心到老!”
正說笑間,隻聽喜娘在屋外扯開了嗓子,“吉時要到啦!快快服侍新娘子上轎!!!”
陳絢寧按了按心口,籲一口氣,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披上紅蓋頭,攙扶上了喜轎。喜轎被穩穩抬出陳府,沿著街道一路吹吹打打,往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