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世事難料,你既如此迷惑,那第二個故事,我現在便說與你聽。”崔天魔當前領路,帶王羽清回到屋裏,一邊開了爐火燒酒,一邊說起了第二個故事,“西漢末年,劉氏大權旁落,朝政歸於王莽,王莽虛情假意,偽裝成周公再世,最後卻受了孺子嬰的禪讓,改國號為新,做了皇帝。王莽意在效法周禮,著意改革,隻是下藥過猛,上得罪於士大夫,下害苦黎民百姓。最後民不聊生,綠林赤眉起義,王莽被割了首級,新朝前後不過十六年便宣告滅亡。不過,新朝國祚雖短,王莽與其他帝王並無分別,在世時對於長生一項,同樣渴求。漢晉時期,帝王迷戀丹石之術,也出了不少有名的煉丹術士。新朝時有一術士名叫蘇樂,向王莽進言,營造八風台,集犀玉、玳瑁等名貴之物煮成湯液,澆灌五穀,再采五穀以為食。王莽還迷信采陰補陽之法,搜集寵幸了百二十名妃嬪,以應黃帝成仙,所禦女子之數。”
“崔先生,此等丹石長生之說全屬無稽,且王莽篡國之事天下讀書人均早已知曉,這個故事怕是於我也無甚關礙吧?你且莫要欺騙於我。”王羽清辯駁道。
崔天魔將燒開的熱酒給王羽清倒了一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方緩緩說道,“清兒,世事難以逆料,老夫所述之事與你出身命運是有莫大幹係的。王莽求仙自是不能成功,然蘇樂從所煉之丹藥中,卻提煉出多種迷神催幻之物。恰巧當時天上落下隕石一塊,為蘇樂獲得,加以提煉之後,從中取得兩種新的材質,一曰紫染,一曰綠玉,紫染堅硬,冰火不入,綠玉溫軟,可化精鐵。蘇樂將畢生所研之學,一並刺寫在細絹上,其中長生練氣之術被藏於一塊紫染石中,而迷幻之法則被藏於一柄綠玉所造的鳳釵之中。蘇樂將此二寶獻於王莽,王莽大喜,下賜幼子王匡以紫石,幼女王捷以鳳釵。其後不久,天下大亂,王莽為杜吳所殺,其年幼子女被蘇樂所救,隱藏身份,存續下去。”
“崔先生,本朝司馬君實先生所著《資治通鑒》中說道,‘更始至長安,乃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於是三輔悉平。’劉玄大赦天下,唯獨不曾放過王莽之後,其幼子幼女卻從何處可以脫逃?”
“那蘇樂頗為忠心,於大亂之時救走兩個孩子,另以迷幻之法從民家盜來年齡相仿的幼童兩名,充為王莽之後,兩名遺孤方能無事。孩子逐漸長大,蘇樂分別為二人娶親婚嫁,紫石之主始終姓王,而綠玉之主必傳女兒,如今歸屬何人已無法知曉了。”
“崔先生,如此說來,你竟指我為王莽之後!此等說法,實在不可思議,你可有何憑據麼?”
“蘇樂後來歸隱,將所學之術重新編輯成冊,隻是他已老邁昏聵,行將就木,重寫之冊不過原本十分之一,便是上一個故事中少年所得的香木神功與迷幻大法了。王莽故事,便是以小楷寫在羊皮紙上,夾於香木神功扉頁之中。海天散人如何得到二本書冊,已不可知,但想那原著也應是寫在布帛或羊皮之上的。”
“崔先生,如此說來,你便是蘇樂傳人,第一個故事中的少年;而我王氏,則是王莽之後,世代以紫石為家傳信物?”
“不錯,清兒,如此可知,我所學迷幻與香木功夫雖然厲害,卻有反噬之虞。而紫氣東來石和綠玉鳳頭釵中卻有全本,必有消弭之法。”
“崔先生,那你又如何得知我家藏有紫石的?”
“你道我為何能以白丁之身寄居你家多年,又做你教書先生的麼?你爹爹王直雖出身世代武將名門,卻願意下交於我。那時我所交非人,在澤州落了草,殺人越貨,迷人心智,惡名遠播,這才有了崔天魔這個諢號。不想一次陰溝裏翻船,我領了一眾匪徒打劫官軍漕銀之時,正巧香木神功反噬,又中了自己迷幻之術,被你爹爹所擒。你爹爹見我是個讀書人,責我不該如此自甘墮落,願意用我做個文房師爺,比之為寇不知要好多少。當時我內心已經厭倦如此賊寇生涯,便也樂得受了你爹爹之聘,從此安心度日,研究所學。你爹爹確是個大勇大義的好男兒,時候日長,我不由為他人格所折服,慢慢成了知己至交。有一次,我與你爹爹喝酒,他醉得很厲害,就告訴我說,你家有一塊紫石乃是家傳之寶,所述形狀模樣與我所知的紫氣東來石完全一致,我大喜過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隻是無論我如何詢問,他再也不肯說出紫石藏在何處了。我不止一次使用催眠魔音想讓你爹自己告訴我紫石下落,不想他意誌如此堅定,我卻從來不曾成功過。”說罷,崔天魔搖頭歎息。
“崔先生,你借我爹爹對你的信任,暗地裏如此算計我家,實在令人不齒!且你既然對我爹爹使用催眠之法,又如何不願對我用強,如此邏輯,我亦不信!”
“哼,你說得輕鬆,生死攸關,老夫不強取豪奪已算是報答恩德!催眠你爹無非是想要知道紫石下落,暗中可以尋找參摹,如今我已知紫石在你手上,再使迷幻之法又有何用。兩個故事說完,前因後果想來你也明白了,這便將紫石借於我吧,老夫可以發誓,其中之寶,絕不獨吞,我學會之後還能教會於你。”
王羽清斜睨崔天魔,“若是我還不肯給呢?”
崔天魔凝視王羽清,眼神中露出一瞬間的殺機,而後又轉為複雜,“那我們二人便同歸於盡吧,我得不到解救之法,你也莫要再想獲得自由。”
王羽清還要再辯,卻聽外麵風雪之聲更甚,其中似乎還夾雜著無數嗚咽,淒厲異常。崔天魔凝神傾聽,忽然一伸手,抓住王羽清左手脈門,王羽清掙紮不脫,二人一起出了屋門,迎著寒風,往城裏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