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幫她的莫筱筠也同丈夫站成統一戰線:“若綺你這次真得很過分。”
更多責難呼之欲出的時候,歐凱文忽然被一個小護士叫去。表情隱隱似有驚喜,甚至不置信。
方若綺夾在眾人與非難中等,不知怎樣解釋,也不想解釋,她隻是想見他的麵,一個消息,一絲氣息也好。
然後,放佛隔開一個世紀那麼久,歐凱文來引她。黎華要見她。
她隨在歐凱文身後走過一段長廊,兩個轉彎,三十六步路。是做了最壞的預想的。
推開門去,但見他倚著靠枕而坐,似乎在看窗外。隻是清臒,精神看起來並不太壞,雖然穿著病員服,卻不見病人的頹唐。他見她進來,側轉回頭展顏笑開。這一笑,又加分。
仿佛洞悉了方若綺的未待開口的發問,黎華道:“不是回光返照。”
她長舒一口氣。隻要他肯說,她就有得信。得一能夠盲從輕信的人,是多麼難能的福氣。
“他們說你病危。”
“噓,”他笑得更璨,“我隻是在等你回來。”
他沒有說,等不來,渾渾噩噩中,仿佛去找她。
“對不起,這麼艱難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方若綺低下頭。
那麼多人責備她背信棄義、鐵石心腸,她不是,真得不是,她隻是急功近利。她是個貪心的人。
方若綺從來貪得無厭。不貪不會演了戲還要唱歌唱了歌還要主持,不貪不會不識花道卻懂得為家中朱槿剪枝求來年花端更茂,不貪不會不滿花前月下而求天長地久。隻是,感情這一樁,是給不是拿。又怎麼貪得來?
如果,僅僅是如果,當初不曾為了逼黎華手術而遠走他鄉;甚至,如果,僅僅是如果,當初不曾向他索要這一場婚姻,他們會不會反而比較幸福,一直沿著稍有殘缺的痕跡,幸福下去?
人是不能太貪心的。得隴望蜀。得到之後,失去更多。
她悲涼的想,也許黎華所曆經的一切磨難,是上天給她貪念的報應。她錯了,她真得錯了。
“對不起”不住從方若綺的嘴邊溜出,像是之前每一次,黎華那排山倒海的愧意。
“我不該離開你,出於任何目的,都不該。”
黎華探出手去,輕輕梳理方若綺的頭發,良久才開言:“你不在,也不全壞。”
真得不需要她了?抑或是氣話?方若綺驚急交加的抬起頭,卻見黎華舒緩的表情調皮挑起的眉:“梳洗工程可以完全作廢。真自在。刷牙都視心情而定。”
她被他搞怪的樣子逗笑,盡管是在這種情況:“我才不信。你一向臭美。”
“我也隻是想,給你留個好印象。”
方若綺這才注意,他為她的到來特意修飾過。剛剛清洗的頭發尚略略發潮,新剃了須。眾人的責難與他無關,見她的稍許拖延也不是故意冰她。隻是想,給她留個好印象。
她不禁心折,湊上去嗅他身上的味道。凱文克雷的須後水,永世。
迪奧也有一支著名女香,名叫永遠永遠。虛榮品特別喜歡拿一個“雋永”做文章。可見,雋永本身,即一種虛榮。愛情的深遠,不是眼光跑到下世紀,而是每一天都不放鬆的一路相攜。愛得踏實,不貪不嗔,不好高騖遠,最難能可貴。
方若綺犯了戒。
知錯就要改:“你肯原諒我?”
“我並不怪你。”
方若綺將牛皮紙袋中的文件取出:“那麼,為什麼要懲罰我?”一份一份鋪陳開在黎華麵前,“股權轉讓,房產過戶,離婚協議,結婚戒指,甚至為我的小友善知恩聯係了特殊學校、設立了信托基金……不得不說,你想的真周到?”
“這就是你說再見的方式嗎,對我,對這個世界?數份文件,一封掛號信?”
黎華默然。
“我倒是好奇,這枚已拍賣的戒指,你是從哪裏找來?”
黎華淡然一笑:“這實在是枚非常重要的戒指。”
方若綺隨之也笑:“可知,你也實在是個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