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導刊》編者按:
1999年4月,在北京平穀縣召開了日後必將為中國文學牢牢記住的“盤峰詩會”,從這場詩會開始,爆發了中國詩歌界自朦朧詩論爭以來最大、最激烈的一次詩歌論戰,這一論戰在各大媒體和文學刊物上開展得如火如荼,並一直延續至今,國內活躍的中青年詩人幾乎在一夜之間被輿論界劃分為“知識分子寫作”和“民間立場”兩大陣營。
……
我在北影廠附近的一座過街天橋底下等A。這也是我和寬寬經常約會的地方,路邊有個茶室相當清靜,坐在窗邊可以看見三環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傍晚像鬼影一樣的來往行人。我和寬寬坐在茶室的紅木椅上,桌上有一些散落的西瓜子,裝瓜子的小笸籮很精致。茶室裏隻有我們兩個女人,其它椅子全是空的。我很想念遠在外省的詩人A,希望街上匆匆行走的人之中,有一個是他。
所有搖滾的、粗糙而又沙啞、沙啞但卻嘹亮的歌者的聲音我都會誤聽成他,我聽崔健、聽臧天朔、甚至聽趙傳都能聽出他的聲音。滿街都是他的聲音,我往前走的時候,他的聲音在我後麵;我回頭時,那聲音又出現在前麵。我被某種聲音包圍了,無論我走到哪兒,A的聲音都跟著我,他甚至追殺到我的夢裏,纏綿與爭吵相互繚繞在一起,我都快要被他折磨瘋了。
現在,他已經離我很近了。
A在長途電話裏說了很多,其中一句話是很關鍵的,他說他一到北京就給我打電話。然後他的電話就失去了信號,到北京後他直接去了平穀開會,手機和呼機統統失靈了,我打了無數遍都打不通,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盤峰詩會結束的那天晚上,A忽然打來電話,約好第二天上午十點見麵。我說為什麼不在今天晚上就見麵。他說,下午他們從平穀回北京還要到一個地方去朗誦。我斷斷續續聽他在電話裏說“吵起來了”,“爭得很厲害”,“有的人火冒三丈……”他的聲音震動著電話聽筒,然後一下下震蕩著我的耳膜。我坐在傍晚空氣稀薄的房間裏,不想開燈。
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天空變成了一種奇怪的顏色,樹木和樓宇忽然之間失去了原有的立體感,我在9樓公寓的窗口站了很久了,我書房的窗子很大,像一張口含天空的嘴。
寬寬的電話在五分鍾之後打進來。
怎麼啦?
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兒。
出什麼事啦——
我說,是他來了。
誰來了?
A。我慢慢吐出A的名字。